靖安侯夫人用過藥又見了江淮衣,之後便睡下了。
這個時辰,剛剛醒。
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讓劉管家過來見她,彙報白日裏去沈家下聘的細節。
劉管家是侯府的忠仆,自然把今日在沈家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如實上報。
“你是說,她竟把她親生阿娘的嫁妝單子都給了你一份?”
“是的,夫人。”
劉管家說著話,把聘禮的清單和沈棠雪給的嫁妝單子都一並呈上去。
侯夫人看著那嫁妝單子,心疼地歎道,“看來那孩子在沈家吃了不少骨頭。”
也怪她這些年太有分寸了。
早知道恩人的女兒過得如此艱難,她便不該袖手旁觀的。
“夫人不必太過自責了。”李媽媽看出侯夫人的自責,出言寬慰道。
“雖然沈大姑娘的親生阿娘去了,但畢竟她還有親爹在世的,又娶了後娘,夫人隻是外人,哪裏好幹預人家的家裏事。”
侯夫人歎了口氣,“我便是這麼想的,才讓那孩子被折磨了這麼些年。”
李媽媽最是清楚自家夫人的。
沈家那位恩人太太過世之後,夫人其實是想照顧沈大姑娘的,但礙於她有親爹,親爹又娶了續弦,她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也不好把孩子要過來。
隻好偶爾去看看沈大姑娘。
小的時候還好,到了沈大姑娘三歲起,夫人便很難見到她了。
每次去,都被沈家那個繼室給推托了,不是說那孩子病了,就是說她出去玩了,沒有一次見得到的。
再後來,沈大姑娘五六歲上了,夫人下帖子去沈家,想讓她來侯府做客。
可來的不是陳氏,就是陳氏帶著她的那個女兒,後來夫人知道下帖子也見不到沈大姑娘,幹脆也就不下帖子了。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侯府便跟沈家再沒有往來了。
但夫人四殿下還是會偷偷地讓人去關心沈大姑娘。
但她被那個繼室教的不成樣子,脾氣跟炮仗一樣,一點就炸不說,人情世故也是全然不通的。
夫人派去人跟她說要韜光養晦,她也是半句聽不進去,所以在沈家的日子也就越發難過了。
“阿春,你說那丫頭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語啊,她能把嫁妝單子給劉管家,就說明她不是個毫無成算的人。”侯夫人猜測道。
李媽媽說道:“奴婢並未與那位沈大姑娘怎麼接觸過,確實說不好。”
侯夫人抒了口氣,又問了劉管家一些話,劉管家都一一作答。
“劉管家,沈家那位繼室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沈大姑娘特意將她親生阿娘的嫁妝單子交給你,便是把事情托付給你了。恩人的這些嫁妝,你上點心。”
“至於抬回來的聘禮,你就單獨開個院子放好,到時候淮兒他們成親了,再交還給少夫人就是了。”
“夫人放心,老奴省的。”
劉管家很快便帶著聘禮清單和嫁妝單子下去了。
侯夫人又吩咐李媽媽道,“你派人去打聽打聽,看看那丫頭這些年在沈家究竟過得如何?”
“是,夫人。”
都知道在後娘手底下討生活不易,但要不易到什麼程度,才能讓那孩子將自己親生阿娘的嫁妝單子都交給未過門的婆家打理,這後頭可就大有文章了。
無論如何她都要弄清楚,若沈家虧待那孩子太過,也休怪她要以受恩者的身份,替恩人的女兒好好的討回一個公道。
......
日上三竿頭,一覺自然醒。
沈棠雪伸了個懶腰,穿了鞋下床,順手打開了朝東的窗戶。
晨光瞬間傾瀉了一地。
“姑娘,您醒了。”阿諾端了熱水進來,看見沈棠雪,立刻堆起了滿臉笑容。
沈棠雪回身便看見她笑容滿麵的樣子,“今天是發生了什麼好事,你怎麼這麼開心?”
“院子裏少了一個禍害,阿諾自然開心。少了她天天往外通風報信,咱們院子裏的日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阿諾滿麵春風,全是對未來日子的向往。
隻要他們還在這沈家的屋簷下就要過關斬六將,沒那麼容易的。
不過沈棠雪實在不忍心打擊她,笑笑讓她過來梳頭。
“姑娘今兒個想梳個什麼樣的頭,配什麼衣裳的?可還要上妝?”阿諾一邊替她梳頭一邊問。
沈棠雪看著菱花鏡裏自己的倒影,青春少艾,風華正茂。
遠山眉,烏溜溜的杏眼,白裏透紅的臉頰,肌膚那麼能掐出水來。
不塌也不算太挺的鼻梁,不大不小的鼻頭,每一寸都恰如其分。
不點而朱的唇瓣,看起來你是氣血飽滿,十分美好的樣子。
這個年紀的她,不需要脂粉螺帶的點綴,哪怕素麵朝天,單憑這極好的底子,走在路上都能招來無數女子豔羨的眼光。
這是被磋磨了十五年的她,求都求不來的。
“簡單梳個頭就行了,也不必上什麼妝。”沈棠雪輕聲道,“咱們吃過早飯便出去逛逛,訂了親了,正好給自己添置點東西。”
阿諾訝異了片刻,“好的。”
過去的姑娘雖然不愛出門,但即便在家裏,也是要上妝的。好似害怕被人看見她素麵朝天的樣子。
可姑娘這模樣,遍京城的女子也挑不出十個八個比她好的。
“姑娘終於開竅了,知道不上妝也是好看的。”阿諾有感而發。
沈棠雪挑了下眉,“這半個月我何時上過妝?”
阿諾這才反應過來,是啊,自打那日姑娘在花廳跟老爺太太還有二姑娘他們吵了一架之後,性子就變了許多。
這些日子裏,姑娘不愛出門,整日裏都是坐在屋子裏看書,她都差點忘了上妝這事兒了。
正說著話,就見喜鳳垂頭喪氣地進來。
阿諾驚訝地回頭看去,“不是叫你去給姑娘拿早飯,怎麼空著手就回來了?”
喜鳳氣憤道,“還不是灶房那些人,狗眼看人低的東西!說咱們沈家每頓飯都是定時的,過了時間就沒飯吃了,讓姑娘想吃,要麼拿銀子,要麼自己想辦法。”
沈棠雪也徐徐轉回身來,“哦,他們當真是這麼說的?”
“可不是嘛姑娘,他們簡直太氣人了!還說姑娘你得了侯府那麼多聘禮,沈家的這些吃食已經配不上你了,讓姑娘想吃直接去得月樓直接訂一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