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也就是我56歲的時候,事業突然出現了一個拐點。當時我並未覺察那是一次轉身,以為自己仍然是沿著文學之路前行的。不料,那一個拐點竟然轉身了15年,直到如今決心出文集了才重新拾回純文學寫作。
事情的起始隻是為了尋找新的寫作素材。
我一向信奉“題材決定論”,題材選對了作品就成功了一半。追求“冷門”堪稱訣竅,搶先占領題材高地,“人無我有”,以新取勝;步人後塵,要想做到“人有我優”,寫起來可就難了。偶然聽朋友說起天津舊租界的洋樓往事,我立即捕捉到這是一塊尚未開墾的處女地。天津城市的一大特色是曆史上曾有“九國租界”,西方列強把一座城市割裂成九個“國中之國”,各有其市政廳、駐軍、法院、稅收……是世界城市史的唯一現象。“九國租界”風格各異的洋樓又把天津變成了“萬國建築博覽會”,因此有了“北京四合院,天津小洋樓”之說。我是自幼在舊租界長大的,學美術時就對那些千姿百態的洋樓感興趣。“昔人已乘黃鶴去”,那些洋樓裏都發生過什麼故事呢……
不料,收集舊租界的第一手素材十分困難,尤其是外國僑民的生活史料幾乎是空白。當初在“階級鬥爭”年代,即使有的市民家裏敢保留那些東西也早被抄家“掃四舊”“砸爛”了!於是,我下決心出國去尋訪。
資深外交官楊成緒老大使幫助我們取得德國方麵的資助,我和老伴帶著一架傻瓜照相機一台粗笨的錄音機就出發了。這一走不要緊,被記者稱為“洋長征”的跨國采訪斷斷續續堅持了十幾年。我們走訪了德國奧地利荷蘭比利時英國法國美國,找到了50多位在天津出生或生活過的老僑民,或其後人。那些老人散居於歐美各地,其中很多人住在偏僻的小城,翻譯和交通工具都很困難。我們還是堅持入戶采訪,從外國人家藏的私人相冊中找到大量關於天津的曆史老照片,記錄下了眾多老僑民的“口述曆史”談話。我著迷地做那些事情時,沒有意識到那已經偏離了作家做文學采訪的思維軌道,不知不覺“墜入曆史的邃道”出不來了。
其實再轉幾次身也丟不下文學,多年來我積累了幾大本采訪筆記,也有不少寫作計劃。可惜,館裏的事務纏身,總是坐不下來。近兩年好了,新館運轉踏入正軌,我忙裏偷閑開寫曆史報告文學《洋樓故事》。這是個係列故事的架式,今後如果健康狀況允許,趁著尚未老年癡呆,我會陸續寫出一個又一個獨具天津味兒的故事。
,甘守樸素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