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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經》隨談《道德經》隨談
陳大明、宋丹丹、李曉英

第十五章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其若冰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穀;混兮其若濁。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通過上一章的學習,我們了解到老子所描述的“道”存在於宇宙天地間,是玄妙精深、恍惚不可捉摸的。但在人世間,“道”也是存在的,它的特性體現在得道之人的身上。

通過老子對得道之士這一番詳盡的描述,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一位模糊又似清晰的得道之士正在緩緩地向我們走來。“道”是微妙玄深、不可捉摸的,而得道之士呢,他同玄妙的“道”一樣,靜謐幽沉,達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盡管不可識,但老子還是用詩歌一般的七個排比句,從不同側麵為我們描述了得道之士的品性和風範,對他們的風貌和人格形態作了一番“強為之容”的描述。下麵,我們就逐一了解。

首先是“豫兮若冬涉川”。“豫”並不是猶豫不決,而是有所思考有所準備,也就是古人常說的“凡事以預立而不勞”,一件事不經過深思熟慮絕不輕易下結論、定調子,一舉一動毫不含糊。“若冬涉川”,是指冬天人站在結冰的河邊,若要渡河一定是有所準備才能邁步前行的。這句話寫出了得道之士做事時時小心,步步謹慎的特點。《詩經》裏我們非常熟悉的“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同樣是形容小心謹慎,這和老子表達的都是一個意思。“凡事都從忙中錯,誰人知向靜中修”的生活中,有些人做人做事從容豫逸,表麵看似乎一點兒都不緊張,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舉手投足之間早已考慮周詳,做了最適當的決定。

“猶兮若畏四鄰”意思是得道之人行事謹慎警惕,像是害怕四周有敵人進攻一樣。做事謹慎警惕,自然就會減少一些損失和傷害,尤其是當事情就要成功或是勝利在望時,更不要放鬆警惕,這也就是老子常說的“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得道之人同時具有莊重的品格,“儼兮其若客;渙兮其若冰釋”。其中的“儼”是指肅然莊重,如同在人家家裏做客,嚴肅而不放肆,灑脫而不拘謹;“渙”是流散消散,如同冰塊緩緩消融一般,融和而不排斥。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得道之人無論在什麼場合、什麼情形下都端莊嚴謹,能夠把握分寸,與人交往不分親疏遠近,親和溫暖猶如春風拂麵,冰雪消融。《禮記》開篇中“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這九個字說的也是一個有教養的人待人恭敬有禮,態度端莊穩重,言語溫和沉靜。

另外,“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穀;混兮其若濁”這三句比較好理解,是說得道之士淳樸坦蕩,曠遠豁達,渾厚寬容,胸懷猶如深山幽穀,猶如浩瀚大海,不僅容得下人,更能容得下事、容得下言。我們現在常用的成語“虛懷若穀”就是出自“曠兮其若穀”這五個字。著名典故《完璧歸趙》中的和氏璧,這塊天下奇寶為大家所熟知,而它背後卻有著一段悲壯的故事。據先秦文獻記載,楚人卞和在荊山發現一塊罕見的璞玉,先後將它獻給厲王和武王,想不到兩位君王都認為卞和是騙子,以欺君之罪砍去卞和的左右腳。卞和第三次獻玉感動了楚文王,文王命令玉匠加以琢磨,才發現這是一塊上等的美玉。為了感謝卞和的堅持,文王便將這塊美玉命名為“和氏璧”。能夠持守正道的人往往也像這塊著名的和氏璧,乍看之下,並不知道他的不凡之處。他就像質樸的原木,就像空曠的山穀,就像混沌的大海,可是原木擁有雕琢成各種形狀的可能,山穀擁有開闊的空間,而大海的混濁,則是因為它彙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水流。所以,得道之人看似平庸,實則他們低調謙遜,海納百川,包容大度,有著大智若愚的格局。正如《菜根譚》所說:“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隻是淡;神奇卓異非至人,至人隻是常。”那些看似精明老練的人,他們或許是能人,但絕不是最高境界的“至人”,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雅量和胸懷。

這詩一般的七句排比刻畫出了得道者的樣貌和心境:謹慎、警惕、端莊、溫暖、厚道、曠達、包容。這顯然是老子比較看重的品格素養和境界。在老子的描述下,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得道的先賢舉手投足間無不體現道的特質。他們深知道的嚴謹,所以凡事三思而行;深知道的深遠,所以心懷敬畏,從不妄自菲薄,而是敦厚樸實,深藏不露,韜光養晦,蓄勢待發。所以老子心目中明智的人,是謹慎的人,是謙遜的人,是小心的人,是樸實的人。

得道之士是怎樣做到這些的呢?所以本章的後半段便由對人格特征的描述,轉向對行為方式的關注,表現出對什麼是理想人格的追問。

老子接著說:“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點出了世俗之人和得道之人的差別,就差在這靜定的功夫和精神活動的狀況上。我們都知道,一杯渾濁的水,放著不動,時間久了雜質自然就沉澱下來轉濁為清,成為一杯清水。如果老是搖晃它,這個杯子裏的水永遠都是渾濁的。那麼由濁到靜,由靜到清,這三個階段中最關鍵的一步就是“靜”,靜如何體現,就在這“徐”的過程。“徐”字老子用得恰如其分,意思就是要有耐心,要慢慢地來,才能由濁到清,這是一個逐漸趨向安和靜的過程,體現的就是靜定的功夫。正所謂“萬物靜觀皆自得”,越遇到事情,越要讓自己先靜下來,在冷靜中方能更好地審時度勢,所以“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想要擁有大智慧那就更需要寧靜。《大學》中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同老子的這句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靜”隻是一個方麵,靜到極點後要逐漸動起來,隻有動起來,才能生生不息,這就是老子所說的“徐生”。但此處的“動”不是盲從亂動,不是濁世中的隨波逐流。真正的動,是靜定之後的明白和精進。“濁”和“清”對立,“安”和“生”對立,一方麵,“濁”是動蕩的狀態,得道之士在動蕩的狀態中,透過“靜”的功夫,靜定持心,轉入清明的境界,這是動極而靜的生命活動過程;而另一方麵,在長久沉靜安定之後又能逐漸生動起來,趨向於創造性的活動,這是靜極而動、動之徐生的生命活動過程。“靜”和“動”是生命生生不息的兩大原動力,它們之間,透露著“動靜相養”的辯證思維。這種相反相成的思維方式和道理告訴我們,得道者的狀態並不是一潭死水,不是形如槁木,不是呆板僵滯,而是可以靜之動之、清之生之的,但是要徐,要慢一點兒,要克服浮躁。20世紀哲學界影響巨大的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曾把“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這兩句話用漢字寫在硬紙片上,懸掛於他的山莊書齋牆壁上,由此可見海德格爾對老子思想的崇敬。

所以我們寧可要敦厚樸實一點兒、謙卑忍讓一點兒,也不要張揚、盈滿僵硬。從這一點上我們便可以看出老子強調的是不要滿、不要盈,他是從毋滿毋盈的角度來思考問題。“盈”就是滿,可以理解為追求某種終極的狀態,所以在生活中,我們應該常常體認到自己的缺陷空白,有道是“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盈滿,隻會讓我們故步自封,不盈,才有徐清徐生的餘地。光是不自滿是不夠的,還要放低姿態,才能使好的意見源源不絕而來,也才能真正達到“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的境界。

通過這一章的學習,我們可以了解人生最好的境界是“不欲盈”。一個人收放有度的生命活動過程,恰恰是基於對自身的正確認知,時時保持自觀、自省、自慎、自律、自謙的品質和智慧。“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不自滿不欲盈,吐故而常新,唯有這般,才有空間,才有未來。

(撰稿人:宋丹丹李曉英)作者小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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