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響了足足一個時辰,黃豆大的雨點子才狠狠砸下來。
四九城半個月沒下一滴雨,這一下便沒完沒了。
衛東君雙腳落地,紅豆撐著傘從屋簷下跑過來。
“小姐再不回來,奴婢真要活活急死。”
她眼眶濕濕的,“夫人不大好了,傍晚的時候吐出一口血,到現在人還沒醒。”
“不可能啊,裴景的醫術是四九城最好的。”
“裴太醫的醫術是好,他下午替夫人行了一通針,夫人眼也不歪了,嘴也不斜了,說話都利索了。”
“那為什麼......”
話一下子卡在衛東君的喉嚨裏,吐血多半是急火攻心,也意味著有事發生。
“出了什麼事?”
“說是......說是......他們對老爺用刑了。”
衛東君感覺心臟驟然被人捏緊。
祖父今年五十有五,已經是奔六的人了,哪禁得起那些大刑,也難怪祖母急得要吐血。
“二叔不是拿銀子去牢裏打點了嗎?”
“銀子是收了,可事兒......”紅豆看著小姐的臉色,不敢往下再說。
衛東君的臉色一點一點灰敗下去。
祖父有四個兒子,都是祖母一個肚皮裏生出來的。
她爹是老大,幹啥啥不行,整天混日子,是四九城裏出了名的廢物點心,唯一的愛好就是研究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三叔早早夭折,沒活過八歲。
小叔最聰明,書讀得好,長得也最像祖父,可惜上吊死了。
唯有一個二叔,因為祖父的關係在禮部謀了個閑職,官場上還有幾分人脈。
連二叔都摸不清牢裏的事......
衛東君隻覺得這雨下得,讓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淒苦。
“二叔和我爹人呢?”
“都聚在夫人房裏。”
“我大哥呢?”
“大少爺下午出門,說是出去打聽打聽消息。”
“到現在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
衛東君有點擔心:“別惹出什麼事吧,快派人去找。”
話剛落,耳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衛東君掀傘一看,正好看到那人一勒韁繩,從馬上一躍而下。
說曹操,曹操就到。
“大哥。”
大少爺衛承東淋成個落湯雞,頭發絲都在滴水:“阿君,趕緊回府,他們來了。”
衛東君心狂跳:“來抄家了?”
衛承東來不及解釋,衝身後跟著的小廝道:“把府裏幾個門都關起來,上栓。再去通知衛管家,讓他把府裏所有護院都叫來,快......”
“是。”
如果是抄家,那關門也沒用,召集護院......
衛東君心想,難不成有賊匪要來趁機打劫衛家。
“衛東君。”
衛承東見妹子還不知死活的愣在原地,急吼道:“快進去啊,再不進去就來不及了。”
衛東君一怔,拉著紅豆就往門裏跑。
上台階的時候,腳下一滑,兩人差點滑一跤。
衛承東看著妹子狼狽不堪的樣子,手裏的鞭子狠狠朝馬屁股抽下去。
馬受驚,衝進門裏。
他隨即一躍而入:“關門,快關門。”
小廝們手忙腳亂地關門,上栓。
衛承東還不放心,又命人去拿幾根粗木頭來,撐在門背後。
一把大傘落在他頭上。
“哥?”
衛承東低頭,對上妹子受驚的眼睛,遲疑一下,還是說了實話。
“他們鬧到都察院,在都察院的門口示威,還有的往咱們府裏來了。”
衛東君渾身的血,都湧進了她那雙眼睛裏,“哥,他們是誰?”
“國子監那幫狂妄的書生。”
“他們鬧什麼?”
“要求朝廷嚴懲祖父,衛家抄家滅族。”
滅族?
衛東君手裏的傘掉落在地上,連呼吸都停住了。
“阿君。”
衛承東聲音微微顫抖:“咱們衛家真的要敗了,連小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