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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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民政局，陽光照得我眼前發白，而我隻覺得諷刺。

他說想當父親，說我一直沒懷，說不想逼我。

說得好像他終於長大了，知道去承擔一個男人該肩負的責任了。

決定放過我，去和另一個女人組建家庭。

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是他自己的問題。

我站在陽光裏，發了一會兒呆，總覺恍如隔世。

坐進駕駛位，廣播自動跳出一首老歌：

王菲的《掙脫》。

這首歌還有一個我更熟悉的粵語版本：《夢中人》。

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的時候，我的耳機裏循環播放的曲子。

我爸走的時候，我在另一個城市。

是突發心梗。

等我回去把一切處理完，回來進組的時候，時間剛過去半個月。

沒人逼我，我自己回來的。

我怕一直待在家裏會徹底垮掉。

這是我的第一部電影。拍的是一個小成本校園青春片，演的都是小配角。本來也沒有大牌，導演謝仲夏當時都隻是初出茅廬的新人。

主要負責帶我們的是副導演。

那天我和梁意雨搭戲，是一場輕鬆愉快的戲，還帶著一點搞笑無厘頭。

我狀態很差，台詞一直卡，眼神飄忽。

副導演發了幾次火，說我假笑得讓人想哭。我沒臉說我已經盡力了。

晚上準備拍戲前，我一個人坐在道具堆旁背台詞。

梁意雨走過來，遞過一杯熱奶茶，陪我對戲。

“你先看我演一遍，心裏默念你的台詞就行。”

他說著突然進入狀態，抬眼看我。

眼神一變，仿佛真成了劇裏的那個角色。

演到一半，忽然停下來，靜靜地看著我。

“你可以接了，別勉強自己笑，想怎麼演就怎麼演，先別管對不對。”

正式拍的時候，我情緒到位了。

笑得不假，眼睛是彎彎的。

那場一條過。

副導演覺得我們狀態不錯，還給我們加了戲。

收工的時候梁意雨對我說：

“生活傷害了你，但演戲可以給你一個出口。隻要還能演下去，就不算被打敗。”

這是他在片場邊上，隨口說的一句話。

也是我在最難熬的日子，支撐住自己的一句話。

我一直記得這句話。記到現在。

殺青那天，剛好下雨。

我們去附近的小麵館吃夜宵。牆上貼著一張金城武的海報。

梁意雨坐在我對麵，眼神落在那張舊海報上。

我隨口問：“你也喜歡這部經典電影？”

他點點頭，說喜歡金城武演的那個角色，尤其喜歡看他演的那場失戀後買罐頭的戲。

我心裏動了一下。

我也記得那段台詞：

什麼東西都會過期，秋刀魚會過期，保鮮紙會過期，罐頭會過期——愛情，是不是也會有保質期。

那天，我們之間還沒有愛情。

後來我回憶起那個雨夜的小麵館，那張發黃的海報，和那句台詞，覺得像是個暗號。

我們是從那一瞬間記得彼此的，後來也驗證了，愛情真的會過期。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再後來，我們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