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昀已經走到門口,高大的身影在門框裏頓了頓:“綿綿今晚我帶去營部睡。”
最終,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力抽回衣袖。
木門被摔上的瞬間,牆上掛著的玻璃框也剛好掉下來,裂縫正好從我們倆的合影中間劈開。
我蹲下身,小心地拾起照片,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上的裂痕。
照片裏,我繃著臉,而沈書昀卻微微彎著眼角,像是在笑。
我明明那麼喜歡沈書昀,怎麼這照片上的我倒是被人逼著照似的?
不能再這麼糊塗下去了。
我翻遍了五鬥櫃、樟木箱,甚至連床底下的暗格都沒放過。
可除了幾張小報和針線包,連個日記本都沒找到,最後隻能先擱置下來。
天剛蒙蒙亮,我就摸黑起床和麵蒸饅頭。
沈書昀派人把綿綿送了回來,小姑娘一見著我就往屋裏躲。
我特意給她捏了個兔子形狀的饅頭,用紅豆當眼睛。
我拉住她冰涼的小手,柔聲說:“綿綿,陪媽吃口早飯吧?”
饅頭上鍋蒸著,我看著綿綿低垂的腦袋,嗓子眼發緊:
“媽這些年......是不是虧待了你跟你爸?”
綿綿突然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兔子:“綿綿隻知道,林姨不喜歡爸爸,心裏裝著旁人。”
又是這檔子事......我手上不自覺地使了勁:“那你知道是誰嗎?”
綿綿像是被我攥疼了,眼淚撲簇簇往下掉:“我......我真不知道哇!”
話音未落,她就掙開我的手,踩著布鞋跑進了裏屋。
我呆立在原地,手裏還拿著剛出鍋的饅頭,指尖燙出紅印子也沒覺著疼。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響起敲門聲:“有人在家嗎?”
我抹了把臉,拉開木門就看見何雨濛站在門口。
她立在晨光裏,穿著身嶄新的藍布衣裳,襯得那張臉越發素淨。
她說話時眼風直往屋裏掃:“書昀讓我來取些換洗衣物,順道瞧瞧綿綿。”
沒等我搭腔,她肩膀頂開我就擠進了屋。
屋裏門簾一響,綿綿炮彈似的衝出來,一頭紮進何雨濛懷裏:“媽媽,我好想你!”
何雨濛蹲下身拿著手絹給她擦臉,眼角衝我挑了挑。
“哎喲,瞧瞧這小臉瘦的......是不是有人給你氣受了?”
我看著她們的親熱勁,心口像壓了塊秤砣。
我沒作聲,轉身用火鉗撥弄著灶膛裏的煤塊。
何雨濛自顧自走到碗櫃前,熟門熟路地掀開紗布罩著的搪瓷盆。
“還真有玉米碴子粥。”
她聲音帶著笑,藍布袖口蹭過灶台,拿起豁口碗就把粥盛。
緊接著她突然喊了一聲,滾燙的苞米粥就濺在她褲腿上。
她踉蹌往後倒,手肘重重裝在我胳膊。
我手一抖,燒紅的煤塊被帶出來,落在我的布鞋上,燙得腳背火辣辣地疼。
“媽媽!”綿綿哭著撲過來,卻被何雨濛不小心帶倒。
膝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頓時滲出血珠。
就在這時,沈書昀挾著一身寒氣走進,肩上還凝著操練場的晨露。
他掃過滿地狼藉,眼神淬滿了冷意,從我臉上刮過。
“我......”我剛要開口,喉頭卻像塞了團棉花。
緊接著,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抱起綿綿,又摟住何雨濛的腰:“能走嗎?”
何雨濛虛弱搖頭,順勢靠在他的肩上:“不怪林疏影,是我自己沒站穩。”
沈書昀聞言,轉頭看了我一眼,目光刺得我渾身發顫。
“去衛生所。”
他彎腰將何雨濛打橫抱起,綿綿趴在他肩頭,隻給我留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