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 7月 21日
美利堅合眾國 華盛頓州西部地帶
“提爾!”
“提爾!”
哪怕是白日,天空依舊是灰撲撲的,像極了倒映荒漠的鏡子。漆黑的烏鴉在天際盤旋,時不時發出難聽的叫聲。就像是想把某些英靈帶向瓦爾哈拉一樣,它們久久地在沙漠某處上空盤旋。
一群平民打扮的人從遠處趕來,不停呼喊著某個人的名字。其中有人眼尖看見了遠處的烏鴉,一眼看見下頭堆積的屍體,他立馬喊住想散開的眾人,朝著那頭直奔而去。
“提爾——”
焦急的呼喚似乎從很遠的方向傳來,一陣又一陣,驚醒了躺在死人堆裏的提爾。他帶著被壓扁的牛仔帽,稚氣的臉上滿是血跡。意識到什麼,提爾匆忙地推開身上的屍體爬了起來。
“提爾!”
見到那年輕的提爾平安無事,鎮子裏的眾人都安下心來。一個青年怔怔看著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提爾,眼裏滿是不敢置信的色彩。
“喲。”提爾搖晃著昏沉沉的腦袋,掏出手槍瀟灑地在手中轉了一圈,朝著那青年挑起了下巴。
“二十二個馬匪,我打破記錄了。”
盡管他身體滿是疲憊,受了槍傷的腹部還在隱隱作痛,但在爬出死之死亡赫拉的宮殿後,提爾還是很快便恢複了自己那絕對不死不滅的痞氣。他還那麼年輕,那麼意氣風發,從來不會輕易死去,從來不會讓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受傷。
“你這混賬東西!”
看見提爾那無所謂的表情,青年卻忽然一聲暴吼衝了上來。他高高舉起拳頭,朝著身形有些晃動的提爾便揮了過去——一起來尋找提爾的人們馬上便想阻止青年,卻沒想到青年的拳頭到了提爾麵前,卻直接停止了。
青年眼眶通紅,氣急敗壞地一把扯下提爾頭上的牛仔帽,看著那頂自己送給他的帽子滿是瘡痍,就像渾身浴血的提爾一樣,他眼神顫抖著,卻一言不發。
提爾靜靜看著他,微微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意。他張口想說些什麼,卻沒想到青年卻早一步地開口說話,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地失了真:
“你明白嗎?對我來說,你不是英雄,提爾。”
青年抬起頭望向提爾,眼裏的激動慢慢轉為難言的情緒。他苦笑著,重新把那頂帽子按在了提爾頭頂,伸手扶住了他。
“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我的朋友。答應我,帶上我,別再孤身犯傻了。”
“可是你槍法真的很爛啊。”
提爾無力地靠在青年臂彎中,話語卻一點也不客氣,看見朋友那後怕的眼神,他卻有些好笑:“從我發現自己的百發百中天賦後,我就知道我一定能在這裏長命百歲。對我來說重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你們的。我們被戰爭趕到這該死的沙漠裏,總不能再被馬匪趕到大西洋去吧?”
青年剛想還口,鎮子裏的眾人便衝了過來,用剛做好的簡易擔架抬走了提爾。他站在原地,看著被眾人抬向綠洲小鎮的朋友,心中稍稍生出了某些遺憾與落寞。
“英雄永遠不獨行...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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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提爾從床上醒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鎮長坐在凳子上,頭靠在自己腿邊打著瞌睡,打呼的聲音幾乎響徹西部。
這老頭睡覺時一點也沒有紳士風度,真是吵死人了。
老提爾剛想伸手,便發現自己左手已斷,他吃痛的眼神一閃而過,索性坐起來把視線投向了窗外——不遠處的教堂門口正是廣場,那裏正聚集著不少人。以老提爾狙擊手的視力望過去,赫然便看見那被惡魔帶來的華麗棺材,正被吊在一堆柴火上方,似乎人們正想把它火化。
他眉頭一跳,下意識感到不妙,但腦袋卻一閃而過那惡魔掉入懸崖的場景。一想到這裏,他剛想下床的動作便僵停住,緩緩躺了下去。想著這麼多年來維護小鎮人民平安的過往,想著那叫做約瑟夫的可愛少年無辜死去,揪心地隨著旁邊的老友一起閉上雙眼... ...
卻是流不出的淚水更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