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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行棺木的芬裏爾拖行棺木的芬裏爾
雨無痕淚滿衣

死亡終究平等,隻為掠奪,不分高貴與卑微

馬兒在清冷的月光下低下頭顱,輕輕撥動地上的碎石,向著越來越遠的月亮,輕輕哼出鼻息。

傑克跟隊友正靠在懸崖上的巨石這種天然掩體後,一心隻放在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上——那個追蹤者真的是自信無比,麵對忽然變道的馬蹄印居然毫不懷疑、更無猶豫地就這麼追了上來。

當傑克他們聽見馬蹄聲在懸崖下方往上移動時,都有些不知道該誇對方什麼才好了。

“那個家夥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這麼拚命,我們難道還能拿很多賞金嗎?”

莫洛托夫一口喝下平時都隻拿來聞的最後半瓶伏特加,握著湯普森衝鋒槍發起牢騷來。

“噓!”布朗克伸手止住大大咧咧的莫洛托夫。“一會你要小心點,你晚上準度不行,不要殺傷了他。”

“真煩啊... ...”一把放下愛槍,莫洛托夫窩火地用便帽扇起風來,忽而一眼望向旁邊那個跟他們一起靠在掩體後麵的少年。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他的心裏忽然有了主意。

“我有辦法了!”他一邊朝著傑克他們輕聲喊道,一邊把那少年拉了過來。

約瑟夫有些驚恐地看著這大胡子士兵把自己抓住,嚇得手腳並用掙紮起來,這次他雖然沒有喊,莫洛托夫卻緊張得先用手擋住他的嘴巴,在他耳邊飛快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傷害你,隻是想借你把那個人嚇回去。我們又不是壞人,到了地方就會讓你走的!”

聽見莫洛托夫的聲音,少年愣了一愣,轉過頭來。莫洛托夫一看就意識到對方的眼神中寫滿戒備,顯然是信不過自己。

“蠢貨!你想想,如果我們是壞人,就算你不想配合,我們還不是會強迫你。所以你看,我們沒有理由騙你啊。”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少年的顧慮之上——他轉過頭來,若有所思了片刻,才慢慢點了點頭。

恰好的,那馬蹄聲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莫洛托夫俏皮地對旁邊掩體的幾個同伴做了個下流手勢,抱起少年就出了掩體。但沒想到的是,一站起來少年卻差點摔下去,忽然呼疼起來。莫洛托夫低頭一看才發現對方的腳被旁邊馬上的鎖鏈綁住,他們卻是疏忽了這一點。

莫洛托夫疑惑地從少年腳上解下鎖鏈就準備丟回馬背,但眼睛剛轉過去就沒法從上麵離開了——剛剛他們走得匆忙一直沒注意,這會少年下來後他才借著月光發現,少年先前一直趴著的哪裏是什麼架子,明明就是一副棺材!

一副像是鋼鐵材質打造、浮雕著巨大十字架與各種花紋的銀色棺材!

“這是... ...什麼鬼東西。”

有些難以明白這詭異而不祥的東西是哪裏來的,莫洛托夫不由得深感晦氣。而這會少年卻是拍了拍他的腿,他才反應過來那個追蹤者已經過來了,連忙轉過身去望向先前馬蹄聲停止的地方。

乍一看,他便愣住了。

來的人既不是穿著製服的治安官,也不是牛仔打扮的賞金獵人。

麵前走在月光下的,那騎著黑馬前來的男人身高隻怕有一百九十公分以上,高大的身軀充滿了威圧感,讓曾是軍人身份的莫洛托夫都有些驚歎對方的可怕氣質。

他穿著黑紅相間、既像軍服又不是軍服,既像禮服又不是禮服的破爛大衣,穿著同樣款式的破爛褲子,腿上還套著黑得發亮的長筒靴。

他的頭上戴著帽子,看不見臉,隻看見一枚勳章在帽子正中間閃閃發亮。

他垂著雙手,站在馬旁一動不動,看著從掩體後麵走出來的莫洛托夫,眼神在他握著鎖鏈的手上停留。

莫洛托夫望著他,隻覺得對方雖然看不見臉,眼神卻像刀子一樣銳利地刺了過來,讓他渾身不舒服,連開口勒索一事都忘了。傑克在旁邊看著他奇怪的表現,有些疑惑地冒險探頭去觀察,才發現那個駭人的男人站在那裏。

那是多麼可怕、霸道的男人啊,難怪莫洛托夫會這麼震撼——看見那讓人不得不感歎的男人,傑克都不由有些感歎起來。

但是下一刻,他便猛然意識到了有哪裏不對。

傑克握緊了槍,眉頭皺在一起,努力去思考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試圖找出哪裏不對。

為什麼... ...對方的樣子,會那麼眼熟?

他想到——進入村子時,少年指著他們喊的納粹。

他想到——被眾人們包圍在中間,騎在馬上的高大男人。

他想到——少年對人群嘶吼他們是同夥。

“莫洛托夫!!!他不是來救人的!!!”

猛然想到哪裏不對,傑克目呲欲裂,衝著大大咧咧想靠近過去的莫洛托夫大吼起來。

莫洛托夫眉頭一跳,連忙放開鎖鏈去抓腰間的愛槍,眼睛也活躍起來,盯住對方的動作——但他終究晚了一步。

就在傑克的吼聲剛落時,男人似乎也發出了什麼低沉的聲音,在風中難以辨認。緊接著,他雙手一震,握住什麼突然出現的東西——仔細一看,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巨大的機槍。

莫洛托夫嘴巴不自覺地張大開來——他一眼便認出來,那是一把德國產的經典機槍。

是希特勒的電鋸。

是戰場的撕布機。

第二次世界大戰裏的毀滅者——MG42機槍。

那一刹,月光在槍口的火蛇下黯淡。

那一刹,傑克奮不顧身衝出掩體朝莫洛托夫跑去。

那一刹,布朗克跟幾個隊友也連忙掏出槍支朝男人射擊。

那一刹,莫洛托夫卻沒有來得及對男人發動攻擊——他明白自己已經晚了一步,晚了無數步。

在機槍槍口噴出死亡火蛇的前一瞬,他的腦袋連思考也沒有,隻下意識地把懷中的少年往踏出掩體的傑克丟去。

伴隨著MG42邪惡而標誌性的槍聲,子彈瞬間把莫洛托夫打成馬蜂窩。

莫洛托夫二等兵連嘶吼都來不及發出,肢體就被瞬間打斷。他的衣裝,他的身體,懷中的愛槍,心中的希望,全部、全部被子彈粉碎。

他臉上的詫異與憤怒還停留著,就此成為了最終。

“不!!!!”

傑克被莫洛托夫舍身丟來的少年砸中,摔回了掩體中,眼睜睜地看著那跟隨自己從越南地獄裏逃回來的兄弟就這樣被打成蜂窩,連退數步摔落懸崖,眼看連屍體都找不回來。他伸手想去抓,卻永遠夠不著自己的兄弟了。

“啊啊啊啊啊——”

幾個男人同時發出怒吼,握著槍從掩體後冒出頭朝男人身上傾瀉憤怒的子彈——男人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複仇的子彈完全命中全身,身體抖動著、跟隨旁邊不幸中槍的黑馬一起摔倒。

“不!莫洛托夫!莫洛托夫!”

傑克這會才終於把少年從身上推開,急忙地衝向懸崖。布朗克看得真確,連忙伸手拉住想要撲下懸崖的傑克。

“莫洛托夫... ...”

傑克跪倒在懸崖邊,絕望地低下頭去,哭得哽咽起來。

“我們明明說好要一起回到家鄉... ...媽的!我們從越南那個地獄逃回來的!”

他狠狠一拳打在地上,連拳頭皮開肉綻也毫不在乎,隻咬著牙望著懸崖下嘶吼。幾個同伴收回槍,聚了過來,他們也同傑克一樣,眼睛通紅,肩膀抽動著,可看著那過於悲慟的隊長,他們不得不強忍下流淚的欲望,伸手去拍隊長的肩膀。

但就在這時,剛伸出手去的、名為史蒂夫的一名士兵卻瞥到眼角餘光閃過了一抹漆黑——他迅速抬起槍口朝那地方瞄去,一眼便看見難以置信的現實。

隻一刹那,冷汗就從後脖頸處滲透出來,仿若靈魂顫抖到流淚一般。

“額啊啊啊啊啊啊啊——”

猛然發出怒吼,史蒂夫扣動扳機。但比他更快的,是怪物與怪物手上的怪物口徑的怪物武器!

‘嘭——’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傑克差點被掀翻到懸崖下,還是布朗克死死抓住他的手,才沒讓他掉落下去。

“那是什麼!”

傑克大聲吼道,卻發現自己耳邊隻剩下轟鳴聲,什麼也聽不見。

布朗克沒有回答,隻紅著眼,顫抖著的身體一點點擠出力氣,拚命地把傑克拉了上來。

傑克吃力地爬上懸崖地麵,看見的慘狀甚至讓他以為回到了越南戰區。

布朗克的背上全是彈片打出來的孔洞,腿也被炸斷一條,在拉起傑克後,他就顫抖著、苦笑著,從嘴角流出黑紫色汙血來,兩眼失去了神彩。

在他旁邊的山姆,一隻手放在普尼背上... ...但也隻剩下這一隻手了。在爆炸來臨時保護住夥伴的他,瞬間就被爆炸帶走了。

可是即便如此,普尼也沒能完好——他的肚子被炸飛的石塊打碎,腸子混著內臟流了出來。他嘴角溢血,看著傑克爬起來,臉上才慢慢泛起笑容。他顫抖著、抬起右手努力想豎起大拇指,可是那拇指卻斷了一截、露出骨頭,他看見了,便自嘲地笑了笑,就此斷了氣,把手重重摔在土地上。

那個被莫洛托夫救下的少年也終究沒有幸存,小小的身體扭曲起來、倒在碎石之下,血肉模糊。

而最早做出攻擊的史蒂夫... ...

傑克痛苦地跪倒在地,看著那灘裹在史蒂夫破碎衣服中的碎肉,隻覺得胸腔被某種氣體充滿,就快炸開。

“為什麼... ...”

在轟鳴一片中,傑克痛苦地抓著自己頭發,難以相信這便是現實。

“快起來... ...”

已經回到美國了啊... ...

“快起來啊... ...普尼,別睡懶覺... ...我們已經回美國了啊... ...”

明明已經從地獄裏逃回來了。

傑克顫抖著,努力想把自己的兄弟從死亡線的那一頭拉回來。他沒辦法消毒自己,便隻能用顫抖不已、滿是流血傷痕的雙手,想幫普尼把腸子內臟弄回他的肚子裏去,可是那觸感是那麼粘稠、那麼滑膩,數次、數次的從他手上滑落在地。

想吐又吐不出來。

想哭又無法掉淚。

想怒也隻覺好笑。

“快起來!”跪在普尼他們的碎屍麵前,傑克撕心裂肺地痛呼出聲。“我們已經快到家鄉了!我們從該死的叢林裏逃回這美利堅了!”

“快起來!布朗克老頭!你的情婦都在等你!你不是皇後區的種馬嗎?起來啊!”

“普尼,你的弟弟還想摸你的M14,你說你逃離戰場,像鬣狗一樣地失去尊嚴、隻為了生存,不就是想回來看看他嗎?你起來啊,不就是腸子掉出來了... ...我幫你... ...我幫你塞回去就行了... ...”

“起來啊... ...史蒂夫... ...你不是跑得很快嘛... ...山姆!你明明很膽小的!總跟普尼因為一點小事吵架的!你怎能這麼認輸,起來啊!!!”

“起來啊... ...”

頭重重磕在地上,傑克在兄弟們的鮮血殘骸中徹底絕望。他雙手捧著被自己兄弟鮮血染紅的西部土沙,不停顫抖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而這會,轟鳴的耳際也開始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

傑克咬著牙,抬起頭望去,卻是那個黑衣男人用鎖鏈勒住受驚想逃跑的馬匹,把它活活勒倒,才慢悠悠地從那匹馬背上解下那個鋼鐵‘架子’。

傑克的臉龐瞬間便因為仇恨而扭曲在了一起,他環顧四周,才發現武器都已經被炸毀,隻好從靴子裏掏出最後的匕首,快速衝了上去。

男人蹲在懸崖邊上,對飛快靠近的傑克不管不顧,隻慢慢解著跟馬糾纏在一起的鎖鏈。

“去死!!!”

來到沒有任何防禦的男人麵前,傑克想也不想把匕首朝著他的天靈蓋刺下。

‘嘭——’

麵前一片天旋地轉,傑克看見了掛在些荒涼卻不失美麗的西部之上,那深沉似畫的夜空,還有那輪引領著他們這群迷途人歸家的清冷月亮。

真美啊。

傑克倒在地上,身體痙攣,嘴角不停地咳出血來,腦海裏也隻剩下了無力的思維。

【“請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城裏來的夫人們,她們的丈夫也曾那般許諾,卻沒有一個人回來,沒有一個人回來!”

“嘿,瑪麗。聽我說... ...我可不是普通人。我擁有上帝的庇護,還有最為熾熱的靈魂。我這樣牽掛著你,怎麼可能舍得死在那麼遠的鬼地方。我答應你,不論如何我都會回來,絕對的... ...”】

昔日做下的承諾閃過腦海,傑克卻無力再提起怒意。

在他視野裏,星空越來越遠,月光越來越暗。

家... ...那有著瑪麗溫柔聲音的地方,有著瑪麗等候的地方,恐怕是永遠回不去了。

“瑪麗... ...”

出生於英國的他,從小便失去雙親,在飄蕩中來到了美利堅合眾國。

救贖了痞子一樣的他的,是被他‘打劫’過的農園大小姐瑪麗·凱·特麗薩。

讓他想要守護美國的... ...

讓他不惜背叛美國的... ...

讓他不顧一切想要回去的... ...

讓他這種人也能有牽掛的... ...

讓他也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家的... ...

“瑪麗... ...”

‘乓——’

漆黑的男人聽見了傑克的低語,他直起身子,一手抓起發亮的鎖鏈,一手抬起巨大的手槍,‘合上’了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滿心不甘的傑克的雙眼。

也結束了他的夢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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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提爾追著馬蹄印與爆炸聲來到懸崖邊上時,他一眼便看見那慘不忍睹的現場,還有那個正把棺材背起來的男人。他渾濁的眼珠顫抖著、不敢相信地看著那具扭曲的少年屍體,表情吃痛地深深閉上了眼睛。

片刻,老提爾咬牙切齒地睜開了鷹隼一般的銳利眼眸。

“哪怕到了剛剛,我都還在祈禱,希望你不是一個惡魔。”緊咬著牙,老提爾已經忘卻自己有多久沒這麼憤怒了,他解下背上的步槍,一拳砸掉上麵的瞄準鏡。

他的聲音好像隱藏在雲層中的悶雷,任由誰也不會懷疑其中的威力。

“我錯了!納粹的走狗!”

伴隨著如雷炸響的憤怒吼聲,老提爾單手提起步槍架在左手上,對準男人眉心便是一槍!

男人眉心瞬間出現了一道血洞——他沉默的表情不變,抬起手中巨大口徑的手槍朝著老提爾瞄準過去。

‘啪啦——’

還沒等他開槍,老提爾便拉動了步槍的大栓,毫不留情地再開一槍,仍中眉心!

男人的眼神瞬間渾濁,左手無力地放開了握緊的鎖鏈,棺材就此掉落在了地上。

‘嘭——’

老提爾再次拉栓上彈,又一槍精準命中對方的眉心,但這一刻男人手中的槍口也噴出火焰,直接命中了老提爾拉栓的左手,從手肘上方直接打斷!

但在做到這一點之後,男人的眼神也終於失去焦距,向後仰倒摔下了懸崖底部。

老提爾從馬背上摔落,一手用槍托撐住身體,卻怎也站不起來。他緊咬著牙,說服自己不要這麼‘睡’過去,顫抖著撕下製服給自己包紮斷臂——也就在包紮好的那一瞬,他便猛然感受到身體內部被抽走了什麼一樣,脫力倒在了地上。

如果早一點射殺惡魔就好了... ...

懷抱著滿心的悔恨,老提爾昏了過去。

清冷的月光也似乎看不得這麼血腥的場景,逐漸的、逐漸地躲入了烏雲中。

隻稍微的、稍微地從雲邊露出些許黯淡光彩,仿若是為了迷途的人們哭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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