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失去了什麼？我們還能失去什麼？

在某個被洗劫一空的村莊裏，傑克抱著槍靠在旁邊的護欄上，冷冷看著那頭拖著一個越南婦女不停踢踹的梅森。那個婦女不過三十多歲，皮膚黝黑，身體因常年務農十分結實。但即使如此，在壯漢梅森不停地踢踹之下，她仍然是身受重傷，除了嘔血之外就再無動作了。

“說！”（越南語）

梅森狠狠一腳踹上那個婦女的臉，直接把她的牙齒都踹掉幾顆。他眼裏滿是血絲，聲音暴躁，活像一隻憤怒的水牛。

“那些猴子呢？他們把俘虜的美國人帶哪去了？”（越南語）

那婦女奄奄一息，眼裏卻滿是仇恨，她瞪了一眼梅森，不屑地吐出一口血沫來——他們早該想到的，在這裏敢幫助那些家夥的人，哪怕是一個中年婦女都依然會非常硬氣。

梅森揪著她頭發的手更加用力，險些就要扯下對方的頭皮，但就在他想再一腳踹上去的時候，布朗克他們卻綁著一個身材瘦小的女孩從村口回來了。

那越南婦女看見大漢們抓住的女孩，瞳孔都在瞬間收縮——梅森敏銳地見到婦女的肌肉繃緊，不由望向了那個被丟到空地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在這會發現了婦女，不停地朝婦女這邊喊著‘救我’。她身材嬌小，皮膚雖也有些黝黑，但還很嬌嫩，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

“看來你們認識。”（越南語）

梅森露出略顯病態的殘酷笑容，一把鬆開了婦女的頭發。他雙手鬆了鬆有些緊的皮帶，朝著那個被丟在地上的小女孩走了過去。看見梅森的動作，雙手雙腳被綁的婦女不顧重傷，憤怒地在地上掙紮起來。她的動作完全出賣了她的心情，讓梅森臉上的笑容更加誇張。

梅森緊盯著那滿臉是血的婦女，散漫地走到小女孩前，布朗克他們意識到梅森想做什麼——但沒等他們開口，梅森便盯著婦女，猛然一腳踹在小女孩的肚子上。

“梅森！”（英語）

小女孩被一腳踹得蜷起身體，渾身發顫。傑克馬上便離開了護欄，緊張地叫喊起來，他可以接受梅森毆打一個幫助越南軍的成年女性，但他絕不可能看著梅森虐待一個孩子。

“放鬆，隊長。想想那些兄弟，這些猴子需要一點苦頭。”（英語）

梅森看著那個因小女孩受傷而更加憤怒的婦女，臉上猙獰的笑容更加激烈，但看見傑克有些激動，他還是馬上抬手阻止了傑克與隊友們。傑克咬牙停下腳步，但握槍的手卻有些顫抖起來。看著布朗克他們因為梅森的話而默默退了回去，他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做爛好人。

“我相信你會說的。”（越南語）

梅森轉過頭去看著婦女，邪笑著解開了腰上的皮帶。

傑克立馬便衝了上去，卻沒想到旁邊的隊友直接擋住了自己，布朗克對傑克搖了搖頭，指向了傑克身上的勳章。

“幹，布朗克一等兵！你該攔的不是我！那他媽隻是個小女孩！”（英語）

傑克一把拍開布朗克的手指，借著便要衝上去，但馬上隊友就扯著他的手腳，強行把他拉開了。

“我知道！”布朗克跟旁邊的莫洛托夫扯著傑克把他拖開，表情吃痛地對傑克低聲一再重複：“我知道，我知道... ...”

看見麵前的情況，地上的婦女焦急起來，朝著梅森罵起了越南臟話，梅森也不理她，提起小女孩丟到了旁邊搜出的彈藥箱子上。

小女孩本蜷著身體在幹嘔，沒想到忽然身體就被一股力量提了起來。她虛弱地轉過頭去，便看見了一張猙獰的外國人臉孔在盯著自己，眼裏燃燒著某種可怕的東西。

她馬上便慌了，下意識就尖叫起來——梅森粗暴地用腿頂開對方亂踢的雙腿，他抓著小女孩，最後一眼深深望向婦女，確定對方依然不說之後，身體便準備動起來。

‘啪——’

一發子彈打在梅森腳旁，把正要做些什麼的梅森嚇得連忙滾到一旁，提著褲子胡亂地扯著上頭的手槍。等他好不容易扯下手槍瞄準，卻發現是傑克掙開了隊友，舉著他的手槍在對準自己。

“為什麼！對我開槍？你瘋了嗎！！！這他媽是敵人啊！！！”（英語）

梅森一下子便憤怒起來，他匆忙地提起褲子，朝著傑克怒吼起來。

“不為什麼，梅森。”傑克表情疲憊，聲音也遠比以往低沉。他搖了搖頭，把槍口轉開。“我不同情敵人，我隻是在試圖拯救你。”

他忽而苦笑起來，轉過槍口對準旁邊的小女孩扣動了扳機。那女孩身體一顫，馬上就從箱子上滾落下來。旁邊的婦女怔怔望著女孩被殺，還沒等她做出反應，傑克馬上又一槍爆了她的頭。

梅森愣住了，布朗克他們也沒能想到。他們直勾勾地盯著傑克看，似乎能夠理解，又似乎完全理解不了。

“嘿，梅森，我發現了一件事。”傑克深深閉上了眼睛，丟開了那把手槍。他的聲音非常低落，甚至就像是在哭泣一般。

“這裏是真的會吞噬人性的。但請你留著它吧，我們已經失去夠多了。”

傑克苦笑著，不自禁地笑出了淚水。他推開旁邊的隊友，失魂落魄地撿起手槍朝村內走去。幾個人麵麵相覷，心裏都有說不清的情緒在流轉。

“那我們的兄弟呢？”

梅森攤開手，朝著傑克的背影不甘地怒吼起來。

“我們的兄弟呢！”

傑克的背影是有些踉蹌、又狼狽不堪，但他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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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沒想到啊，西部荒漠區的建設居然這樣發達了，我們的家鄉估計也變得更美好了吧？剛聽說瑪麗也隨著她爸爸來荒漠的時候，我還覺得是假消息呢。”

從不怎麼開心的回憶中脫離出來，老兵布朗克有些無聊，他望了望星跡寥寥的天空，開始沒話找話地對傑克搭訕。

“啊。”走神的傑克反應過來，輕輕點著頭回應道：“不好意思啊，連累你們了。我自作主張帶你們逃離越南，又為了躲避政府繞那麼遠的路，現在還要你們跟我一起越過家鄉去找瑪麗。”

“我們才是要感激你啊，你說得對... ...在那種地方，輸贏都沒有意義，活下來才是正確的。”

布朗克還未說話，右側另外一騎便自說自話地貼了上來，上麵坐著留有瀟灑馬尾、長相卻十分粗狂的二等兵莫洛托夫。他一手握著酒壺，一手用拇指指著後麵說道：“就連梅森那小子也是，最近不也是不再那麼陰鬱了嗎。”

“不... ...我們始終是軍人。其實梅森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是我不對，強迫你們跟我一起當逃兵。”

聽見莫洛托夫的話，傑克卻是搖了搖頭苦笑著開口。

他是真的對這件事抱有愧疚，也因此特別不想戰友因為自己的決定而不和。

莫洛托夫沉默下來，他望向天空，眼裏閃過某些情緒，片刻才自嘲地開口道：“我們都是貪生怕死的人而已，隊長，你不用自責。不管是我還是其他人，都很感激你排除萬難帶我們回來。”

莫洛托夫的聲音是那般認真，讓聽聞話語的傑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回頭望向左側的布朗克，對方卻也是抬起右手搖了搖。

“說起來，梅森他們回來得好慢。而且，似乎從剛剛到現在都沒有什麼槍聲？”

這會莫洛托夫剛打開酒壺蓋子，嗅起裏頭裝載的伏特加 ，另一邊的布朗克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疑惑地出聲問道。

傑克勒住了馬蹄，引得眾人也紛紛停下，莫洛托夫順手拉住馱著那男孩的馬，一手把酒壺放回馬鞍旁邊。

傑克他回過頭去，藍色的眸子在夜色下幽暗而深邃，遠遠望向了遠處的沙漠。

“我有點擔心。”

“梅森跟艾利斯是偵察好手，騎兵遊擊也不會差到哪去，這裏又不是戰場，隊長你想多了吧？”慢慢調轉馬頭回來，莫洛托夫扭頭看著傑克，隻覺得隊長有些緊張過頭。但他話剛說完，便自己也覺得有些不放心，又連忙補上一句：“要不，讓我去勘察一下？”

傑克轉過頭來，看向在深邃夜幕下兩眼炯炯有神的莫洛托夫。像是在思索什麼似的，但他的眼神卻不是停留在莫洛托夫身上。片刻，他才點了點頭。

得到命令的莫洛托夫低聲一呼，手中韁繩一抖，揚起馬蹄便衝到旁邊的沙丘上，準備勘察地形再往回偵查過去。但就在他剛剛衝上沙丘的瞬間，他那還有些吊兒郎當的表情就變得嚴肅起來，朝著人群舉起右手，做了揮手向前的姿勢，又捏起手指做了個一的手勢——這是他們在越南叢林戰爭裏用過的簡易溝通方式，而這一次的姿勢意味更是簡單明了。

有一個敵人追了上來。

傑克臉色變換了一陣，握著韁繩的手緊了數分。現在的情形讓他已有些看不太懂了，兩位同伴始終沒有跟上，不知道生命安危，而此刻那個敵人居然就這麼追了上來！

梅森與艾利斯怎麼樣了？

傑克的腦袋裏閃過數道閃電，有些想就此帶著隊友衝過去活捉那人問個清楚。但這個念頭馬上便被他擱置一旁——他已經沒法用隊友的生命去冒險了，這裏的每一個人，他都要帶著他們回家才行！

想到這裏，傑克抬起手，往旁邊百米開外的一座戈壁上的懸崖指了指，握手成拳，再伸出食指轉動一圈，示意所有人跟著自己過來防禦。

他刻意讓馬踩得更重，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目的便是為了把那個追蹤者引誘過來——那個人既然已經這麼自信，那麼追著來懸崖上麵也估計不會退縮吧？

隊友們紛紛會意，勒馬轉過頭來跟上了傑克。

他們懷著對兩位同伴的擔憂，就這麼踏上了通往懸崖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