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壞。

“請保持基本的整潔。”

用各種各樣的化妝品將臉蛋整得光滑亮麗，還有著兩簇嫣紅的招待員一臉微笑地對男人說道。

剛剛進入店裏，就被人攔下來的李少輝歎了口氣。

“意思是，我要保持基本的整潔，才能夠進來吃飯嗎？”

“您這樣進來，會給其他的客人帶來困擾的。保持良好的衛生，對您也有好處。”

禮貌的談吐以及不變的笑容，這名年輕的女性招待員用這些東西將男人拒之門外。

“這也沒辦法呢，沒刷牙也沒洗臉，也有一段時間沒洗澡了。居住的環境也這麼差……”

無法從男人的臉上讀取到過激的情緒。

他穿著黑色的保暖衣，以及深色的休閑褲，沒有梳洗過的臉充斥著“疲倦”與“憔悴”。

“這邊這位呢？”

“這位客人當然沒有問題。”

“明明她也沒有刷牙，也沒有洗臉。”

“…………”

如自言自語般的抱怨沒有被招待員理睬，或者說幹脆就被無視了。

這應該是區別待遇吧？

男人如此想到。

“對了，靈使，你有刷牙洗臉嗎？”

李少輝撇頭看向了身後，隨意地問著小女孩。

“啊？我？刷牙洗臉？”

剛剛飄進來的靈使沒能回過神。

她看上去有點呆呆的。

“問這種事情幹嘛？”

小女孩一臉狐疑地盯著男人。興許在她心中，李少輝儼然已經成了一個多次打聽女性私密事情的變態了。

“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

輕視的態度激怒了小女孩，她飄到男人臉前上躥下跳著，試圖借此來妨礙到男人和他人交談。

“嗯……能夠讓她先進去嗎？這裏是錢，一個人五十九元對吧？”

他從褲子的口袋裏摸出了兩張紅色的百元大鈔。

“能告訴我洗手間在哪嗎？我去那裏稍微整理一下。”

“這邊直走就是。”

對於男人剛才自言自語有些疑惑的招待員，強壓下內心的迷惑，為李少輝指明了方向。

“謝謝，還有能幫忙帶著我朋友到位置上嗎？找錢給她就好了。王倩，你跟著她進去吧。”

“嗯。”

在把要說的事情都說完了，叮囑了王倩不要亂走之後，男人順著招待員指的路來到了盡頭。

自助餐廳的廁所離客人用餐的地方有相當遠的一段距離，可能是因為不想影響到客人的用餐體驗。

托了這個福，本來連站都站不太穩的李少輝，現在必須要扶著牆才能走進廁所裏。

“你沒事吧？”

本來還在鬧變扭的靈使，看到李少輝這幅淒慘的模樣，也忍不住表露了關心。

“我是不是得像個標準男主人公一樣回你一句‘我沒事’？”

李少輝凝視著鏡子中的景象。

在那裏站著一名全身上下散發著“頹廢”氣息的黑衣男人。

他的眼神中充滿著“倦怠”。

男人的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讓人想要在這張臉上肆意地塗上些什麼。

“我現在看上去是不是有點毛病？”

“要我說的話，去掉‘現在’這兩個字，這句話也是真命題喲。”

“這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的評價。”

被男人扭開的水籠頭嘩啦啦地流著水。

用手捧起清水，男人借此來讓自己的意識更加清醒一點。

水很涼，涼得仿佛能夠滲透男人的肌膚，順著血管使得男人的心臟凍結。

“我現在的身體就像一個老人一樣孱弱。”

他用冷水梳理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李少輝的手在顫抖。

“我不知道這種狀態還會持續多久，但我現在的感覺很糟糕，真的很糟糕，糟糕到……你注意到了嗎？我的語氣已經發生變化了。”

“當然注意到啦！當你用這麼正常的語氣和那個女人說話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

李少輝的異常，靈使不會看不出來。

正是因為看出來了，她才會說出關心李少輝的話。

知道李少輝不會死的她，可是在李少輝差點被車撞到時，都不曾關心過李少輝的狀況。

可以看得出來李少輝語氣上的變化帶給她怎樣的震驚。

“看到你會說出那麼正常的話，我都開始懷疑自己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別那麼不自信啊，多相信一點自己嘛。你說的也太誇張了，雖然有身體差的緣故，但也是因為我不想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我隻是覺得所有事情都很無聊，不代表我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什麼事情都不懂做，然後就開始說所有事情都很無聊。那樣的人隻是在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而已。”

潤濕了之後的頭發更方便整理，男人在短短十幾秒內就將頭發整理得幹幹淨淨。

雖然仍舊有著油汙，但在濕潤的情況下看不太出來。

“正是因為嘗試過，並且掌握了，才會說出‘無聊’這種話。”

指尖正在顫抖，身體沒有一處使得上力量，假如說虛弱也分等級的話，那麼男人現在的狀態絕對是等級最高的那一類。

“既然正好提到這方麵的事，那我就再說下吧。”

讓身體恢複到能夠回到餐廳裏的程度，還需要一段時間。

“之前你不是問我，明明嘴上說著對什麼事情都不感興趣，為什麼還要去玩遊戲嗎？對此，我要糾正一點，我是一個認為所有事情都很無聊，對什麼事情都不感興趣的人，而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三無男。”

這兩者也沒有太大區別嘛……

靈使在心裏嘟囔著。

“與沒有情感的人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我心中有著過多的多餘情感，才會因為現實讓自己失望後產生這麼大的反作用力，以至於讓我產生了‘厭世感’。”

“正是因為我有著情感，所以我才能夠從遊戲中吸取到快樂，因此會沉迷於遊戲，但這並不代表我會把遊戲歸類到‘有趣的事物’裏麵。”

“你可能會覺得我說的很矛盾，實際上這也確實有些矛盾……不過正是因為我是‘人類’，所以才會這麼矛盾。”

“還有，有趣的東西就算不會讓人覺得快樂，也會促使人去做，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性質，所以才配得上‘有趣’這兩個字。”

當最後一個字從男人的嘴裏跑出來後，男人就不再說話，留給小女孩一個安靜的環境去思考這些話的含義。

讓她好好理解，這些話意味著什麼。

“不就是一些廢話嘛……還說得這麼嚴肅。”

讓我們恭喜靈使吧，她做出了正確的評價。

“偶爾也該多聽聽將死之人的心裏話嘛，這樣子你才能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大人，不過這可能對你有些遙遠。”

李少輝扶著牆走了出去，臨走之前還不忘留下一句挖苦靈使的話。

“你這人啊，該不會已經認為惹怒我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了吧？要我說多少次啊！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啊！”

“好啦，別在那裏說鬧別扭的話了，你後麵可是有個怪大叔在盯著你呢。對了，他好像是你的同類，黑乎乎的，可能以前這裏也發生過命案吧，他脖子上好像少了一塊。”

“嗚哇！？別嚇我啊！不要以為我看不到幽靈啊……唔！我才不會回頭去看呢！”

“你什麼都沒拿嗎？“

在招待員詫異的目光下，已經將自己整理得幹幹淨淨的男人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來到了王倩旁邊。

入座之後，李少輝看著空蕩蕩的桌子，笑嘻嘻地望向了女人。

“在等你。”

“這可是我離開父母之後第一次體會到吃飯時有人等的溫暖啊。不過你可沒有等我的必要，想吃什麼就去拿吧，食物的下麵也有盤子，你把想吃的東西放在盤子上就好了。這裏可是很棒的，就算你把東西都吃完了，也不會有人對你有意見的……大概。”

男人催促著女人，讓她快點去填飽自己的肚子。

“不是這個問題……”

王倩在猶豫著什麼。

“我的肚子是很餓，可……現在不是吃東西的時候吧。隻是肚子餓的話，我也能夠忍耐的。”

“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的身體……還有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隻有三十天了。”

聽著王倩怯怯說出來的話，男人倚靠著椅子，仰頭看向了天花板。

當然，小女孩也正飄在他的正上方，可這並不會影響到他的視野。

“三十天可是很漫長的，就連寒假也隻是跟這個差不多而已，有些時候甚至隻有十天呢。我的身體……放心，沒有問題的，而且這跟你也沒什麼關心。”

他像是在安慰女人，又像是在隨口說不負責的話。

到底是抱著怎樣的想法說出來的，恐怕隻有李少輝自己知道。

“…………”

不知為什麼，女人的目光望向了別處。

“嗯，明白了……這裏有甜的東西嗎？”

“最裏麵的話應該有裝著檔案的冰櫃……咦，你不是沒有味覺嗎？”

“甜味的話，還是勉強能夠嘗出來的，所以我喜歡吃甜的東西。”

她朝男人不吝嗇地綻放出了自己的笑容。毫無疑問，這讓男人有些失神的笑容絕對是世界級別的笑。

“隨便你了，反正我不是甜黨也不是鹹黨，隻要能夠填飽肚子，吃什麼都無所謂。”

李少輝聳聳肩膀，滿臉的無所謂。

“這就是你吃方便麵度日子的理由嗎？”

小女孩的眼神，看起來就像是在看垃圾。

真讓人受傷啊。

男人這樣想到。

不過也不算太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