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彷如恐懼本身(下)

那並不是腳步聲,倒有點像是將手重重拍向地麵所發出的聲響,不過,有誰會在這裏用力拍打地麵?

而且,聲音並沒有就這麼停下來,啪,啪…一聲比一聲要清晰,一聲比一聲要接近,已經很明確了,那聲音的主人在向他們走近。

晨凜心中被一股濃濃的不祥預感纏繞著,他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在向他走近,可他卻連一步也動彈不得,就像是被什麼魔性的東西所吸引住似的。

不單是灰發少年一個,連藍雨和米蕾婭也隻是一個勁地盯著聲音的來源,好像在等待著聲音的主人出現。

終於,三人看到了,到底是什麼東西才會發出這種聲響。

同時,一陣劇烈得讓少年幾乎要馬上吐出來的惡心感瞬間就吞蝕了他。

那東西有著人的身軀,卻也僅此而已。

發出那聲響的確實是一雙手---那隻反安在本來雙腿應處的位置,比起一般人還要巨大上一倍以上,有著多個指關節的手。

“它”有著肥腫的腹部,可胸部位置卻又瘦骨嶙峋,另外的一雙手竟然是異常的三個關節,枯黃的皮膚到處都是潰爛的痕跡,看上去極度可怖。

但最顯眼的卻不是這些。它的頭部,或者該說是最正常的部位了,隻不過是眼睛翻白而又深陷,頭皮幹裂,看上去異常地幹枯而已…如果不是它的下顎,是一個同樣的人臉的話。

“…!快…快跑!!不要再看了!!趕快!!!”

晨凜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人,驚覺自己竟已被嚇出一身冷汗的他,立馬扯開喉嚨,聲嘶力竭地大喊著,往那怪物的反方向奔跑。

藍雨在慢了一拍後,才拋棄水桶拚盡全力跑了起來,不過因為他運動神經比晨凜要好,很快就追上了灰發少年。

“那、那是什麼東西!?那就是你之前說的怪物嗎!?”

“不知道!但也隻能當作是了!!”

“------------!!”

那怪物發出了一聲空洞的吼叫,猶如要將一切都吞噬掉,那低沉的厲叫化為一根根觸手,不可阻擋地入侵進耳朵,緊緊糾纏著大腦,挑撥著每一根的腦神經。

那東西的外貌,那東西的聲音,那東西的存在,一切一切,都是對人類精神極限的挑戰。

人一旦被恐怖所感染,身體就會變得被泥漿覆淹著般無比沉重,好像有無數個看不見的人在耳邊喃喃耳語著,恐懼已然化為實體,如荊棘般死死纏住兩人的身體。

因此,即使那東西的速度並不比兩人快,可它依然能夠不斷地拉近與兩人的距離。

歪曲的手掌一下一下拍打在地麵上,枯黃的牙齒呲咧著,每咬合一下,都猶如重重地咬在他們的大腦上,全身都為之而顫抖。

[晨、晨晨晨凜凜!!它它它那東西在追上來啊啊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已經盡全力在逃走了!!”

即使是米蕾婭,也沒有看過晨凜會慌張到如此程度。

但少女能夠理解,那歪曲的外貌,那絕對不能稱作是生物的肢體聚合物,就是可怖到如此程度,即使隻是多看一眼,也會立馬讓人發瘋。

“不行!這樣下去肯定會被那東西追上的!”

藍雨顯得比晨凜要有餘裕,但那單純隻是因為他體能比灰發少年要好,可是兩人都已數天沒有進食,不可能支撐多久。

兩人隻跑了那麼一段短距離,就已經汗流浹背,也不清楚那是因為運動而出的汗,還是因為恐懼而冒出的冷汗。

“那你說要怎樣!你有解決的辦法嗎!?”

“如果能對它造成一點傷害,怎麼也能減慢它的速度吧!”

“你是瘋了嗎!如果有槍還好,拉近距離打近身戰不是找死嗎!”

晨凜的腦海中有一瞬間閃過讓藍雨去做誘餌的想法,不過這想法下一瞬間就被藍雨的話所打破了。

“因為你都已經快要沒體力了吧!與其跑到沒體力時被單方麵獵殺,倒不如趁現在還有體力反擊吧!”

不得不承認,他已經沒什麼體力剩餘,即使讓藍雨當誘餌,說不定跑了沒多久就會被追上。

盡管不咬弦,現在的晨凜也沒有能夠獨自一人生存下去的餘裕。

“…嘁!雖然不想讚同…小心不要被它攻擊到!”

“喔!”

第一次得到晨凜的讚同,藍雨不由得一陣喜出望外,可現在首要是應付那隻怪物,他又立即將注意力全盤置於那東西身上。

那隻兩人打了一個眼神,晨凜緊握著匕首,而藍雨則是握緊鏽鐵棍權當作武器,轉過身來正麵著怪物。

“嗚…!”

當再次正麵它時,兩人重新體會到那東西到底散發著什麼程度的恐怖感,剛剛才稍為冷靜了一點,現在兩人又被拔腿就跑的衝動所籠罩著。

然而那東西比起兩人想象中的要接近,已經沒有多少的時間讓兩人呆站著了。

“目標是腳部!隻要讓它行動不了就可以了!”

藍雨如此喊著,下一秒鐘,兩人拚盡全力地攻向那東西的腳---那雙反安在原本腿部位置的怪手。

可在兩人擊中它前,那怪手關節一屈,竟然高高地跳了起來,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它竟會有如此程度的靈活性。

就因為這麼一瞬間的失神,那怪物在跳到兩人背後,占到了先機,揮舞著長長的手臂擊向晨凜,少年隻好以手格擋。

“嗚咕!!”

如果不是因為神經異常繃緊,全身肌肉都爆發出最大限度的力量,剛剛那一下已經把他整個人給擊飛開去了。

被擊中的位置傳來劇烈的痛楚,差點讓他因此而鬆開了手上的刀。

單從那瘦骨如柴的手臂,根本就看不出它有那麼驚人的力量,少年再一次切身體會到,眼前的存在確確實實是一隻怪物。

[晨凜!左邊!]

那怪物並沒有給他分神的時間,見自己的一擊被擋住,它馬上揮舞另一隻手臂,被米蕾婭一提醒,少年才回過神來,立即跳向旁邊,利爪卻還是擦過了他的肩膀。

見狀,藍雨再次衝上前,這次他改橫砍作斜劈,這樣它就不能靠跳躍躲開。

不過這一下打擊依然是太慢了,那怪物有著充分的時間向後閃開,隨之襲向藍雨的是怪物的飛咬,他一個不小心,就被怪物撲倒,隻能依靠鏽鐵棍無力地抵擋怪物的利齒。

即使還隔著一段距離,怪物口中腥臭而令人窒息的氣味也能傳到藍雨鼻子中,連意識也因此晃了一下,讓他隻能馬上摒住呼吸。

從鏽鐵棍那邊傳來快要斷裂般的不妙的聲音,即使是因為它夠結實才拿來當武器的,它也始終是生鏽的鐵條 ,並沒什麼殺傷力。

晨凜好不容易才回過氣來,見藍雨被壓製在地上,趕忙握緊刀刃,打算從背後來一個偷襲。

刀刃總算第一次刺中了那怪物,然而晨凜完全沒有半點的興奮。

因為,那怪物的手竟然以詭異的角度反了過來,少年刺中的隻不過是它的手臂而已。

突然一聲如同骨頭扭斷般的聲音傳進了晨凜耳中,讓人由心底冒出一陣的寒意,可當少年發現到剛剛到底是什麼發出了這種聲音,剛才的寒意,瞬間變得如同冰粒一樣。

此刻,那怪物的四隻翻白的眼珠正狠狠瞪著晨凜。

那怪物竟然將自己的脖子詭異地向後反轉,頭部整個上下顛倒過來。

少年清楚,自己再沒有行動就會被殺死,可他的身體卻是完全動彈不得,那怪物散發出的,不同於人類的惡意,也不同於野獸散發出的威壓,是完全而純粹的殺意。

毫無保留地,它隻是想殺掉眼前的兩人,並為此而行動而已。

這令少年感到無比地恐懼,眼前的怪物已然成為了恐怖的化身,向他咬來的不是那隻怪物,而是恐懼本身。

“你還…僵在原地幹什麼啊!!”

隨著刺穿血肉的一聲,因為怪物轉移目標而得到解放的藍雨立馬反應過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快要斷裂的鏽鐵棍劈向怪物。

鏽鐵棍應聲斷裂開來,而藍雨正是想要這個結果。

因為胸口被打中,怪物立即將目標移至藍雨身上,當然,少年並無意犧牲自己。

即使已經鏽掉了,金屬還是金屬,依然擁有一定的硬度。

而現在,因為剛才的一擊而完全斷裂掉的鐵棍,斷裂口就成了一根銳利的槍。

“給我…去死吧!”

藍雨全力將鏽鐵棍刺向怪物的眼睛,貫穿了它的眼球,濺出令人作嘔的液體。

“--------------!!!”

那怪物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連沒那麼接近的晨凜也被這尖叫吵得立馬按住了耳朵,更惶論就在它麵前的藍雨,耳膜都快要被震破。

血液沿著刀刃和刀柄,流到藍雨的手臂,竟是如同下水道的泥濘一般的黃綠色,還散發出惡臭的味道,讓他不由得緊皺眉頭。

[晨凜!再不快點逃的話…!]

“…!”

米蕾婭不斷在灰發少年的耳邊大叫,好不容易才讓他反應過來。

“逃…對…!藍雨!不要管它了!馬上逃走!”

“可是…!切!算了!”

藍雨好像還想趁機再作攻擊,但在看了一眼晨凜後,立馬決定放棄。

他狠狠地向怪物踢了一腳,順勢滾了一圈拉開距離,免了讓腐血濺一身。

“走!這邊!”

藍雨向晨凜招招手,也顧不得確認方位或是什麼,耗盡剩餘的一點體力,爆發出自己最大的速度,拚命地跑離那怪物。

“--------!!!”

後方再次傳來空洞而低沉的吼叫,聽上去還多了一股憤怒,但兩人決定將這些無視到底,隻是一直地奔跑著,奔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