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農村多麵手

“姐，是不是沒信號啊，怎麼刷不出店啊？”

錢萌萌一遍遍劃著屏幕，莫名焦慮起來，仿佛和文明世界斷了聯係。

楊繼豐朝她遞過自己的手機：“不是刷不出，就是沒有外賣。”

錢萌萌抬頭看去，果然，楊繼豐手機屏幕上也是一片空白，她腦子不禁跟著空白起來。

“別急，別急……”楊繼豐拿回手機點了幾下，又遞過去，“奶茶沒有，但零食飲料有，要吃什麼自己點，明天送到。”

錢萌萌拿過手機，眼前這個APP界麵，既陌生又熟悉。

“平江新橙？姐，是不是剛才送貨那家？”

“是，這就是社區團購，你也可以看做是隔天送達的外賣，東西呢會送到離你最近的小賣部，也可以看做是一種新型小賣部。”

楊繼豐說著，又伸手點開左上角列表的“自提點”，下拉列表裏頓時出現兩家小店。頭一家是剛才看到的“葛家副食品店”，還有一家是“蛙村愛心雜貨店”，顯示在4公裏開外。

除了“自提點”，整個界麵幾乎和超市外賣軟件沒什麼不同。

屏幕最上方是生鮮日用的大分類，底下便是各種特價優惠商品，這些優惠商品中，頭一個便是12瓶一箱的“青梅炒青”。楊繼豐看到這個商品時，總有種青天白日見了鬼，陰魂不散的感覺，錢萌萌則渾然不覺，歡歡喜喜按下“購物車”圖標。

“懂了懂了，反正能買就行，隔天就隔天吧！哎姐，你想吃什麼？我們買一箱青梅炒青吧？不對，應該用我手機買。”錢萌萌說著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始下載軟件。

“不用了，就拿我手機買吧，12瓶太多了吧？你搜搜看有沒有單買的？”

“沒關係，喝不掉就放在宮老師這裏，這東西又不貴。不過姐，你應該不喜歡這款，咖啡、紅茶、果汁，你要哪個？”

“不用，那就各買各的，我還沒用過這款APP，正好研究研究。”

“好吧……姐——你什麼時候給個機會，讓我請請你唄。”

“有機會，不差這一次噢，知道我妹對我好。”

“嘿嘿。”

錢萌萌笑著，低頭探索起新大陸來，她發現上麵有不少沒見過的牌子，而那些熟悉的牌子，則賣得要比城裏便宜些。

楊繼豐快速挑了幾樣飲料、零食，看了下價格二十不到，也沒有運費外送費之類的，隻需微信登陸，填上姓名、手機、具體門牌，支付即可。

完成購買後，她看向錢萌萌，隻見錢萌萌在那邊糾結個不停：“姐，這個有外賣費嗎？多少起送？怎麼看不到說明？”

“沒有外賣費，他們是幾個村的東西一起送的，費用都攤在商品裏。”

“對哦，小孫師傅剛才開了那麼大一輛車，是我傻了，價錢還挺便宜的，不會是假冒偽劣產品吧？”

“不放心就少買點，你看我就買了二十塊錢。”

“哦，那我也少買點，就買一箱飲料……山藥片……山藥片好，吃不胖，再來點冷飲……正好有冰箱……好嘞！走你！”

不大會兒，楊繼豐突然收到微信好友申請，對方備注是“勝利村團長”，微信名“茶茶兒”。

通過申請後，茶茶兒第一時間發了條打招呼的長微信：“你好，我是勝利村團長茶茶兒，請問，是不是陸書記請來的貴客？”

楊繼豐也打了長長一串回過去：“貴客談不上，我叫楊繼豐，我們在明德山莊，你的店我認識，明天我們自己過來拿。”

微信那頭沉默了一陣，發來條語音：“不用不用，東西我會送過去，不用來拿。”

錢萌萌聽到聲音嚇了一跳：“誰啊？”

“村裏的團長，加你微信了嗎？”

錢萌萌搖頭，這時，茶茶兒又發來一條語音微信：“那個錢萌萌和你一起的吧？我會一起送過來。”

“是的，你們這個不是自提點嗎？”

“說是自提點，東西還是送上門的，村裏老人多，我在送貨，一會兒聊。”

“好。”

錢萌萌愣愣地聽完兩人語音，總覺得哪裏不對。

“姐，你就買了二十。”

“二十不到。”

“對啊，二十不到，我買了八十多，她加你不加我？”

“可能……因為我先下單吧？”

“不對不對。”錢萌萌拚命搖頭，“這個團長是葛素蘭吧？”

“應該是……”

葛素蘭的聲音特別好聽，就算剛才大喊“拉屎”，也是脆生生的，教人過耳難忘。

“哎……你說她不加我是不是故意的？把我當情敵了？”

楊繼豐剛想說她想多了，冷不丁，宮畫白敲響了房門。

“小楊，我來也沒別的事，吳駿去診所了，周末有點忙，一會兒我讓茶茶兒和你們說網店的事。”

錢萌萌聽了這話又是一頭霧水：“茶茶兒是誰？”

“瞧我，說順嘴了，她真名叫葛素蘭，是勝利村團長，現在的年輕人不都喜歡用網名嗎？她也是嫌這名字土不愛用，一會兒啊，你們就叫她茶茶兒好了。”

第一眼看到葛素蘭，錢萌萌就知道自己輸了。

葛素蘭的身材可以說豐滿，也可以說壯，或者微胖，但卻是個十足的美人。

作為農村人，葛素蘭看著很是洋氣，身材高挑，肌膚賽雪，修眉畫唇，戴著耳釘，一頭大波浪微染成褐色。她身上也穿著“平江新橙”的橙色T恤，但總讓人覺得和孫德威穿的不是同一款，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慵懶感更是風情萬種，仿佛是來試鏡的廣告模特兒。

看著葛素蘭落落大方走進來，錢萌萌不由往後退了退：“你是葛素蘭？”

葛素蘭淡淡瞟了眼錢萌萌沒理會，隻同楊繼豐打招呼：“是楊小姐吧？”

“不用這麼見外，叫我楊繼豐或者繼豐好了，這是我妹妹，錢萌萌，你可以叫她萌萌。”

“哦，你好啊，你們叫我茶茶兒吧。”

錢萌萌感受到了輕蔑，卻被對方的氣場壓製到不知怎麼回話。

這大概就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茶茶兒，關於平江新橙，可以給我們介紹介紹嗎？”

“可以啊，這是一家社區團購……算是一種新的電商形式吧。”

錢萌萌忍不住插話：“這個我姐知道，她可是電商大神！”

察覺到兩人之間有電花閃爍，楊繼豐頗有些無奈：“萌萌，我隻知道個大概，具體的還是聽茶茶兒說說。”

葛素蘭“嗬嗬”一笑，有些陰陽怪氣道：“其實呢……我也不太懂，都是村裏安排什麼，我做什麼，我也不是專門做這個的。有農活的時候，我是農民，沒農活的時候我是村醫，現在搞社區團購，我就還要做團長管村點。”

錢萌萌驚得下巴掉下來。

村醫，醫生？

好像吳駿也說過要去“診所”之類的，於是她又忍不住問：“吳駿也是村醫？”

“嗯，他們家是主力，我打下手，幫忙看看女病人。”

楊繼豐也頗感意外，沒想到吳駿居然還有這重身份，仔細想想也是，農村恐怕才是身兼數職的斜杠青年聚集地：“茶茶兒，那你今天有空嗎？鎮上現在幾個村點，我想挑一兩個看看。”

“我就是閑人一個，現在一共就三個村點，一個是鎮上的紫金村，一個就是我們勝利村，還有一個在長圻，碧蛙村。我個人建議去長圻看看，要不現在就去吧，下午診所人多，我還是要過去看看。”

葛素蘭樣子懶懶散散，行事倒是幹脆，當即開了車，帶著楊繼豐和錢萌萌沿著東庭湖往最南端開去。

東庭鎮是一個湖中半島，長圻就在半島最南端，也是交通最不方便的地方。

一路開下去，村莊漸少，除了茶園、果園，還多了大片農田。轉過一灣翠綠粉豔的藕花田，眼前建築又慢慢多了起來，並出現了巨大的旅遊指示牌“三山島長圻碼頭”。

湖麵上隆隆聲響，楊繼豐轉臉看去，隻見一輛裝著“平江新橙”小貨車的擺渡輪正慢慢靠近碼頭。那碼頭三麵圍起，與旅客碼頭隔開，大門口掛著“島民專用通道”的牌子。

楊繼豐於是問道：“茶茶兒，你們這裏還有人住島上？”

“是啊！三山島，長圻的村點需要上島送貨，那是大勇叔的貨車，我們去村裏等他。”

葛素蘭說著，調轉車頭朝對麵村莊駛去。村莊外圍是大片的花園果林，內中散落著好幾幢現代感十足的平房，楊繼豐看著黑漆漆玻璃質感的屋頂又問：“那個是太陽能板吧？”

“是，這裏是東庭的新能源示範基地。這些太陽能屋，是村裏的社區中心，裏麵有圖書館、農科研究室。農科院的同誌經常過來，最裏麵還有個機器人展廳，不大。這村裏頭有個做機器人的，現在在上海搞大企業，也研究一些農用機器，算是個實驗點吧！”

錢萌萌聽呆了，漸漸張大了嘴：“這也太先進了吧！”

葛素蘭卻是冷冷一笑：“看著先進罷了，很多東西還在試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用上，鄉下地方，進進出出的還是不方便。”

說話間，葛素蘭停了車，帶著兩人往一棟太陽能屋走去。屋子上方掛著個現代感十足的招牌“蛙村愛心雜貨店”，玻璃門自動打開，一個眼睛明亮的小女孩跑過來，撲進葛素蘭懷裏。

“小薑花。”葛素蘭笑著摸摸女孩的腦袋，“有客人來，去給我們拿兩瓶水。”

被喚作小薑花的女孩，約莫十歲出頭，笑著跑去冰櫃，抱了三瓶“青梅炒青”奔過來，遞給葛素蘭，葛素蘭又道：“先給客人。”

小薑花害羞一笑，低了頭。葛素蘭擁著她轉向楊繼豐：“別不好意思，兩位姐姐不是外人，是陸書記的朋友。”

小薑花“啊”了一聲，愈發害羞，楊繼豐和錢萌萌立刻意識到，這孩子是個啞巴。

錢萌萌於是蹲下身子招呼：“小薑花，你好啊！我是錢萌萌，這是我姐姐楊繼豐，謝謝你招待我們。”

小薑花受到了鼓舞，把三瓶飲料分別遞給三人，隨後又跑去冰櫃那裏咿咿呀呀招手，葛素蘭擺了擺手：“我們不吃冷飲，喝飲料就夠了。來，小薑花，別忙了，過來一起坐。”

“喝什麼飲料啊，我這兒還有上好的碧螺春，我給你們泡茶。”

說話間，自動門再度打開，一個渾身汗透，衣服貼著背心的男人走了進來。

楊繼豐朝那人看去，這人雖然麵相有些蒼老，但看樣子頂多也就70後，自己其實勉強可以叫聲哥。

一邊的小薑花，早已飛奔著遞上毛巾，還把男人往裏間推。

葛素蘭笑道：“叔，快去換衣服吧！空調間容易感冒，你啊也不用泡茶，我也是茶農，還差你這口碧螺春？”

男人抱歉地打著招呼：“不好意思啊！那我先換衣服，你們坐你們坐。”

之後的閑聊中，楊繼豐得知這個男人叫薑大勇，他是碧蛙村的團長，膝下一兒一女。大兒子長得到是順利，女兒小薑花三歲時得了白喉，因為舍不得去鎮上醫院，以為休息幾天就好，結果耽誤了治療，喉嚨壞了不說，智力發育也有些不正常，沒法上學，隻能跟在薑大勇身邊。

為此，薑大勇夫妻也十分後悔，開了雜貨店，在沒有電商的年代，就主動擔負起往島上送日用品的任務，平時在村裏也是熱心助人。因此，當村點作為一個任務委派下來時，村裏人毫不猶豫地推選薑大勇當了這個團長。

“小薑花，來，阿姨幫你看看。”

聊天告一段落，葛素蘭拉過了小薑花，開始把脈。小薑花對此流程十分嫻熟，主動張嘴，伸出舌頭給葛素蘭看舌苔。

“嗯，真乖，好了，最近身體不錯，要繼續保持。”

小薑花笑著點頭，錢萌萌又是忍不住驚訝：“茶茶兒，你是中醫？”

葛素蘭瞟了她一眼：“有問題嗎？”

錢萌萌被懟得噎住，也不知對麵哪來的深仇大恨。

薑大勇笑著解釋：“領導，你們有所不知，我們這裏去鎮上太遠。尤其老人，特別不方便，所以這裏基本都是靠中醫，不怕你們笑話……”

說到傷心處，偌大的漢子，眼眶微微發紅，小薑花立刻靠在父親懷裏，搖搖頭，薑大勇嘴裏說著“不好意思”，狼狽地轉過頭去。

錢萌萌閉了嘴，不知說什麼好，這事要放到網絡上定然吵翻天，責怪薑大勇夫妻重男輕女，可唯有到了當事人麵前，才知道其中狀況有多複雜。

楊繼豐很想解釋自己不是領導，但看這情景，心裏也是一陣難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葛素蘭倒是沉靜，叮囑起薑大勇：“大勇叔，中醫不是萬能的。以後，該去醫院還是得去醫院，現在有車有醫保，不像以前，還有這個村點弄起來，島上也方便了很多吧？”

薑大勇回過神，連連點頭：“是是是，葛醫生，還好聽你弄了村點，現在不用我出錢進貨，也不用跑外麵自己拉貨。我們這兒太遠了，又是小本買賣，沒人肯送貨。還有，你們不知道，島上比較潮濕，他們夏天囤的蚊香，放久了都不能用，要一直出來買也不方便。現在好了，有電蚊香，不喜歡用電的，就買點火的蚊香，買一盒用一盒，真是方便很多。”

“就是要辛苦你每天上島。”

“哎，這有什麼辛苦的，大家也照顧我的呀！前頭農忙采枇杷楊梅，島上都是派人自己來拿，我也省力。做人就是這樣，你幫我，我幫你，領導，你們說，是不是這回事？”

又被叫了聲“領導”，楊繼豐隻覺渾身不舒服，連忙解釋道：“大勇叔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領導，就是過來幫忙看看。”

“謙虛了，我知道，書記要動員其他村開村點，得請大神下凡。其實有這個村點方便的呀，他們就是老思想，怕吃虧……”

正說著，玻璃門又自動開啟，兩個老婆婆相互攙扶著走了進來。

薑大勇對三人說了聲“稍等”，連忙迎了上去。

兩位老婆婆的口音比較重，錢萌萌也隻聽懂了大概，原來是兩人要買醬油。其中一個婆婆硬是要薑大勇便宜兩毛，另一個老婆婆十分費勁地解釋說，現在都是網上進貨，價格統一的，不好便宜。

薑大勇見兩人說個不停，笑嗬嗬擺手：“沒事，少兩毛就少兩毛，算我的。”

那婆婆一聽皺起眉來，問是不是真沒得賺，葛素蘭起身上前幫腔：“是要虧本的，不過虧一兩毛也沒事。”

那婆婆急了，連忙辯解自己不是占便宜，隻是習慣了以前討價還價抹零頭。最終，婆婆拿出一元錢，讓薑大勇找了零才離去。

見此情景，楊繼豐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村裏的老人不會用手機，為了照顧這部分老人，村裏的團長並不隻是送貨這麼簡單，還要提供現金結算服務。

之後，聊起老人的事，薑大勇又倒起苦水。

前兩年，他之所以賠本也要做雜貨店，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鎮上的超市越來越不肯收現金。

葛素蘭聽了直皺眉：“不會吧，葉欣和陸書記保證過，金穀大賣場一定會收現金，尤其老人，絕對不能拒收。”

薑大勇一撇嘴：“算了吧，人家現在是大老板、明星企業家，一年回東庭幾次？也就是她在的時候，手底下人裝裝樣子，等她一走，根本管不住。再說了，有些事，不用做那麼明顯，他們隻有一個櫃台可以收現金，隊排得老長，邊上空著就是不肯收，有啥辦法啦？”

葛素蘭連連搖頭：“這不行，我得找書記說說。”

“哎呀葛醫生，你就別找了，找了也沒用，我們就自己私下裏說說，反正現在村點開起來，東西麼是沒大賣場多，巴結點也夠用了。我看啊，還是趕緊都把村點開起來，不會吃虧的，老人麼是喜歡算算的，但心地都是好的。人還是講道理的，規矩做個一兩次，後頭就不會來煩了。”

葛素蘭歎氣：“大勇叔，像你這麼耐心的人還是少見，他們就是覺得和老人打交道麻煩。”

楊繼豐適時插了句：“那村裏老人不會用智能手機，你們怎麼解決？”

葛素蘭回道：“看的，大勇叔是不怕麻煩，會自己出錢囤些常用的。我們家是先登記墊錢，貨到了再收現金，反正基本隔天都能送到，有什麼便宜的，我媽也會和他們說說，左鄰右舍有時也會幫忙代買，說麻煩沒那麼麻煩，說不麻煩總少不了一些雞零狗碎的，關鍵還是得有人願意做。”

薑大勇連聲附和道：“哎，葛醫生說對了，關鍵還是要有人願意做，大家就是把問題想得太困難太複雜了。領導啊，你們要好好做做大家的思想工作，我這裏這麼偏也送下來了，完全不會耽誤農活。”

薑大勇左一個“領導”，右一個“領導”，叫得楊繼豐如坐針氈。

也看出楊繼豐的不自在，葛素蘭主動提出告辭，眾人起身卻不見了小薑花，正疑惑著，隻見小薑花提了個籃子跑出來，拉住葛素蘭。

葛素蘭笑著俯身：“都說了，不要送東西。”

薑大勇搓著手，笑得憨厚：“沒事，葛醫生，你就拿著，鄉下東西，也給領導們嘗嘗鮮……”

錢萌萌連連擺手：“大勇叔，別，我們真不是領導。”

隻是看著小薑花充滿懇切的眼神，實在讓人不忍心，葛素蘭掀起上層的粗布：“是大鵝蛋和蜂蜜呀！好，我們收下，籃子不用了，塑料袋裝回去就行。”

小薑花拚命搖著頭，薑大勇趕緊替女兒說明：“葛醫生，籃子她自己編的，就是想現現寶……”

“這麼厲害啊！”葛素蘭伸出大拇指：“我聽說小薑花最近還認字了是吧？”

薑大勇又道：“也不算認字，我們村裏的小薑，薑天明，不是在上海做機器人嗎？認識了一個做什麼……兒童遊戲的，我也不太懂，看著就跟畫畫一樣。哎，你別說，這寫字其實就是畫畫，她能畫就能寫，就是寫得不好看。”

小薑花聞言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葛素蘭抱住她：“沒事，慢慢來，咱們小薑花越來越出息了。”

小薑花在葛素蘭懷裏掙紮了下，示意她靠近。葛素蘭細看去，蜂蜜和鵝蛋下麵似乎壓著一張自製賀卡。小薑花又趕緊用粗布蓋上，葛素蘭會意，柔聲道：“知道了，回去再看。”

小薑花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薑大勇拍了拍女兒，拉過女兒的小手：“這孩子，還有秘密了，那你們有事忙，我也不多留了，送送你們。”

“不用，叔，車就在外麵。”

再度坐上車，錢萌萌隻覺百感交集，楊繼豐似乎也一樣，看著窗外直出神。

錢萌萌想說什麼，但眼下的氣氛似乎不適合開口，再低頭看去，那籃子早被葛素蘭塞在了自己懷裏。掀開粗布，底下隱約壓著一張美術卡紙，花花綠綠不知寫了什麼。

葛素蘭開著車，瞄到後視鏡裏錢萌萌賊頭賊腦的樣子，又是懶懶一笑：“想看就看吧。”

“不好吧？”

“你還挺客氣的嘛。”

嘿，這叫什麼話？

這就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嗎？

瞬間，錢萌萌燃起了鬥誌：“那……我看了？”

“看吧。”

於是，錢萌萌小心翼翼抽出那張卡紙翻開……笑容忽而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