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萌萌……你還好嗎?”
走出房門,楊繼豐就看到錢萌萌趴在茶桌上,耷拉著眼皮,黑眼圈似乎更深了。
“睡不著……根本睡不著……姐,幾點了?”
楊繼豐看了眼手機:“六點不到,要不你再睡一會兒?”
“我是奧特曼!咻——”
錢萌萌蠕動肩膀用力抬頭,外頭卻突然傳來小男孩的高喊聲。她像是被擊中了的飛機,又迅速跌落下去,嘴裏含含糊糊道:“我才知道這裏人為什麼睡得這麼早,因為太陽公公起得早……我總覺得我的腦子在和我說十點了,可我身體起不來啊——”
楊繼豐苦笑,她也是這種感覺,大廈陰影下住久了,竟不知陽光有這等威力,仿佛是在消滅盤踞於她體內多年的魑魅魍魎。
剛才睜眼,看到屏幕上顯示四點三刻,她幾乎以為是手機壞了。
厚實的窗簾帶有遮光層,分明阻擋了大部分光線,可冥冥之中就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腦子漸漸催醒。她勉強眯了會兒,以為有一個多小時,結果再睜眼,才過了一刻多鐘。她感覺就像是掉進了異次元,時間變得特別漫長,特別耐用。
“睡不著不要硬睡,要不我們出去走走?回頭再補覺。”
“走不動——”
錢萌萌嘟囔著不肯起身,但很快,肚子裏便發出淒慘的腸鳴聲。
好吧,睡不著的另一個原因是餓的,真的真的很餓!
打開房門,陽光撲麵而來,整個世界閃閃發光,空氣中彌漫著草木香甜,仿佛張口就能吃飽。
姐妹倆卻是互相挽著,拖拖拉拉躲在廊下,像極了害怕強光的喪屍。
前方不遠處,又響起那個小男孩中氣十足的聲音:“媽媽,你快點!我要去那個玻璃房子!”
錢萌萌一個顫抖,瞬間激活,拉起楊繼豐的手撒嬌:“姐姐,我也要去!”
知道錢萌萌在逗自己,小男孩“哼”了聲,惹得那孩子的媽媽和楊繼豐都笑了。
走出明德山莊,微藍的東庭湖上翱翔著一對白鷺。穿過馬路,走近再看,微藍又幻化作了碧綠。餐廳前方有一條長長的棧道,直入湖中。
棧道盡頭,有兩個小孩正對著遠方喊話。
“你好,大山!”
“你好,大河!”
同路的小男孩,立刻掙脫母親的手,加入其中。錢萌萌也甩著馬尾辮小跑過去,開始了自己的喊話。
“你好,東庭湖!你好,東庭山!”
加了地名的喊法似乎比較高級,先前兩個小孩紛紛露出“原來還可以這樣”的眼神,隨後學著錢萌萌喊叫起來。
小男孩不甘示弱,倔強地呼喚著自己的英雄:“你好,迪迦!”
錢萌萌抬起下巴,微微一笑,轉而對著一片蔥綠的蒹葭大喊:“你好,白鷺!”
霎時,一群白鷺衝天而起,盤旋在湖上鳴叫,兩個小孩歡呼起來,蹦跳著衝白鷺招手:“你好,白鷺!”
小男孩指著白鷺,氣鼓鼓大喊:“不是白鷺,是奧特曼!它們會變身!”
楊繼豐點了兩碗餛飩,坐到靠落地窗的一邊,看見這孩子氣的一幕,笑著直搖頭,心情不覺舒暢起來。
“小楊啊,你們倒挺早的。”
“宮老師,早上好,我們不早,你更早吧。”
身後傳來宮畫白的聲音,楊繼豐連忙起身拉開椅子招呼對方坐下。
宮畫白看著棧道上的“較量”也是笑得合不攏嘴:“這個錢萌萌,真有意思。”
“平時工作壓力大,到了外頭就喜歡鬧騰,讓你見笑了。”
“這有什麼見笑的,現代人壓力是大,小孩呢也跟著折騰,都憋壞了。”
此刻,錢萌萌也看到了宮畫白,於是轉回餐廳揮手招呼:“宮老師,早上好。”
“早上好,喲,你這眼睛,晚上沒睡好?不習慣?”
“習慣,睡得好著呢!我這眼圈千年修煉所得,沒救了,哎——宮老師,你皮膚真好。”
錢萌萌笑嘻嘻坐下,開啟嘴甜模式。
“哪有,我啊,從小一身病,皮膚好有什麼用,臉上全是斑,也不白。”
“這斑不深,我看是天生的雀斑吧?我這毛孔才叫悲催,都可以榨油了。宮老師,你體態也好,跟大明星似的。”
錢萌萌這話倒也不是恭維,白日裏坐近了瞧,宮畫白臉上確實帶著泛黃的病氣,兩頰散落著淺斑,皮膚卻極為細膩,不施粉黛,泛著絲綢般的輕盈光澤,別有一番韻味,更何況她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優雅,像是專門訓練過一般。
閑聊中,韓阿姨端著托盤走了過來:“三白餛飩,你們兩個是第一次吃?”
錢萌萌點點頭,有些不明所以,宮畫白笑著解釋道:“韓阿姨是想和你們說,湯裏黑色的東西是蝦籽,不是臟東西,我們這裏的餛飩湯底,是用新鮮湖蝦熬的。”
楊繼豐和錢萌萌低頭看去,果然,湯裏有些細碎黑沫,像是極其細小的灰塵,氣味聞著倒是鮮香無比。
錢萌萌咽了下口水,迫不及待舀起一勺湯拚命吹著。韓阿姨還不肯走,在邊上問:“你們知道這三白餛飩,是哪三白嗎?”
錢萌萌立刻搶答:“這我知道,銀魚、白蝦、白魚。”
韓阿姨滿意地點點頭,而後驕傲道:“別的地方不舍得用料,尤其白魚,就放一點點,剩下的全是豬肉。我們這個用料可好了,講究,餛飩皮也不是那種精白麵,香得很。”
楊繼豐咬了一口,隻覺這餛飩餡料又鮮又淡,好像沒放什麼鹽。此時,韓阿姨又在旁邊忙不迭提醒:“配著湯喝,這餡料是特地做淡的……”
“好了,阿姨,她們知道了,你忙去吧。”
宮畫白笑著推走了熱情的解說員,又問兩人:“怎麼樣,吃得慣嗎?”
“好吃,吃得慣,鮮得咬掉舌頭!”錢萌萌豎起大拇指,連聲誇讚。
楊繼豐也覺有趣,從來都是淡湯配鹹料,這三白餛飩卻是反其道而行,湯略鹹、餡略淡,將魚蝦的鮮味體現得淋漓盡致。
飽足過後,楊繼豐知道自己不是過來玩的,想著該問問農村電商的事了,偏偏錢萌萌和宮畫白聊得火熱,她隻好耐心聽著。
“宮老師,你們這裏的房子都是烏瓦白牆嗎?”
“是啊,式樣、用色、層高都有講究,建築一般不超過三層。不過村子裏頭,式樣和顏色就沒那麼嚴格,但總體來說,都是這個調調,是不是覺得有些單調?”
“怎麼會單調?白牆好啊,這大白牆一刷,就像是鋪了層宣紙,什麼花鳥魚蟲,山山水水的,自然成畫。”
宮畫白連連點頭:“沒想到還是個行家,萌萌,你是學國畫的?”
“國畫太高級了,我雜學,什麼都會一點,又什麼都不精。我學設計的,混了個大專文憑,就挺不爭氣的,也設計不出東西,隻能在小公司裏苦哈哈地當個美工,宮老師……您該不會是國畫老師吧?”
“我國畫一般,主要教書法。”
“哇塞,難怪氣質這麼好!我一開始還想,你是不是舞蹈老師?一說書法,我就懂了,書法練的是氣韻,體態自然好看,你這一看就是老法師了。”
“你呀,真是太會捧人了,誇得我臉紅,不多留你們住幾天都不好意思。”
聽這話,錢萌萌眼光噌噌亮起,楊繼豐卻沒被這熱絡勁衝昏頭。
直覺告訴她宮畫白是個好人,可直覺又告訴她背後的事應該不簡單。
這半年來,她跑過十幾個鄉村,當地村官聽說她是外資企業的經理,總待她格外熱情,無非是希望她的企業能投資,把村裏的東西帶出去。可她的任務,卻恰恰與這些期望背道而馳,她是來賺錢的,不僅是賣貨,還要增加品牌影響力……
可不知怎麼地,或許是看到了“青梅炒青”還在市場銷售,或許是睡眠不足,又或是自己最近實在太倒黴了,她心底竟隱隱有些發虛。
“姐,怎麼了?”
發覺楊繼豐走神,錢萌萌輕輕推了推她。
楊繼豐回過神,掛上職業笑容:“沒什麼,我是在想……關於農村電商的事,宮老師,我想先看看,先了解一下情況,你們這裏是打算開店賣東西嗎?”
宮畫白點頭:“是啊,鎮裏打算開十二家網店,方便村民,具體的我也不太懂。待會兒七點左右,有人過來送貨,我讓吳駿帶你們到處看看。”
方便村民的網店?
楊繼豐沒怎麼聽懂,但感覺事情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隻她麵上不露聲色:“好,等看了再說。”
錢萌萌頗有些無語:“姐,你也太愛崗敬業了。”
七點,隆隆車響,湖畔餐廳前開來一輛中等大小的廂式貨車,車身畫著色彩清新的卡通橙子,配上大大的公司logo“平江新橙”。
馬路對麵,吳駿帶著漁夫帽,穿著黑色T恤,駕著電瓶三輪,從明德山莊側麵的一條小路開了過來。
貨車司機從車裏跳下,韓阿姨笑著遞上一瓶礦泉水:“小孫師傅,喝水。”
司機一張曬黑的臉,憨憨一笑:“謝謝阿姨!”隨後又衝宮畫白招呼:“宮老師,你們的東西,都單獨打包出來了。”
宮畫白起身迎上,麵對司機沒有半點架子:“孫德威,辛苦了,打包的事,以後還是不要搞特殊了,不合規矩。”
孫德威嘿嘿一笑,額上抬頭紋自動堆成三條杠:“沒事的,你是大主顧,我先搬貨。”
看著孫德威忙碌的身影,宮畫白微微歎氣,隨後同跟過來的楊繼豐和錢萌萌介紹起來。
“這是倉庫送貨師傅,叫孫德威,你們喊他小孫師傅好了。他有個哥哥,我們都喊老孫,這些東西送過來,本來應該是到店裏再分的。倉庫呢,每次都會幫我單獨打包,挺不好意思的。”
孫德威忙裏抽空道:“宮老師你客氣了,誰都知道,不是你宮老師,這裏一家店都開不起來。也就那老娘們唧唧歪歪的,心眼小,非得插一隻腳。要不然,咱們現在就是跟著你幹,也不用受那窩囊氣。”
宮畫白閉了嘴,不再說話,韓阿姨開口數落:“小孫,你別瞎講,回頭七傳八傳的,又要搞事情出來。”
孫德威並不聽勸,激動地抹了把汗,一下脫掉了印著logo的員工T恤,扔進駕駛室:“這裏又沒外人,傳什麼話,傳話我也不怕。”
韓阿姨皺眉:“哎呀,人家小姑娘是客人,你看看你這樣子。”
“兩位,我就是個粗人,別介意啊,我這就走!”
孫德威說罷發起狠勁,快速將東西搬下,關好車廂,跳上車,開車離去。
宮畫白也不多解釋,轉身叫住吳駿。
“吳駿,你送貨順便帶她們去店裏看看。”
“好,我先把山莊的東西放好。”
卸下明德山莊的貨物,電瓶車空出了地方,楊繼豐瞧著坐兩人還是勉強,於是問:“吳駿,送貨的地方在哪裏?遠嗎?”
“不遠,這條路到底,左拐,大銀杏樹下有家小店就是。”
“好,那你帶萌萌過去,我自己走走看。”
“啊?”
錢萌萌有些詫異,看看楊繼豐,又看看吳駿,終究舍不得美色跨上車廂。
楊繼豐獨自走著,穿過寫有“勝利村”的門樓,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村裏的房子挨得頗近,家家戶戶敞著大門,院子裏或是砌了石壇花圃,或是堆了奇石小山。有些人家種了芭蕉,配著月洞門和花格門窗,古意盎然,一看就是江南人家的院子。
最妙的是,這些庭院,用材大同小異,造型布局卻是千變萬化,作出的景觀各有千秋,正應了平江的那句老話,螺螄殼裏做道場。
或許這裏的農民不懂詩,不會畫,可他們的迷你小園林,就是一首詩,一幅畫。
至於吳駿說的銀杏樹,拐過彎,一眼就能望到。
那是一棵參天巨木,圍著古樸的青磚石欄,邊上豎著“千年古銀杏”的石碑。樹下擺著石桌石椅,阿伯們圍在一起下棋,樹蔭另一側的小廣場,婆婆們擺下攤子,叫賣著新鮮的瓜果蔬菜。
吳駿的三輪停在一個小車庫裏,車庫邊上是一家雜貨店,陳舊脫色的木招牌上用油漆寫著:“葛家副食品店”以及“為人民服務”的字樣,底下落款是“一九八四年 夏”。
錢萌萌在幫吳駿搬東西,旁邊幾個阿姨則好奇打探著。
“吳駿,格撒寧?”
“吳駿,阿是你女朋友?”
錢萌萌笑嘻嘻半真半假道:“現在還不是,以後再看。”
聽出錢萌萌話裏帶著平江口音,阿姨們更起勁了:“小姑娘,平江人啊?”
“嗯,婁東的。”
“哦喲,婁東啊,離上海很近的。”
“砰——”
忽地,從店裏傳出一聲巨響,幾個阿姨立時噤了聲,緊接著一個高亢女音亮起:“葛素蘭——葛素蘭——”
見是沒有回應,那女人沉默了一下,似在醞釀,然後開了爆發:“葛素蘭!你要不要臉啊,你自己的事,都是吳駿在幫你做!人家又不是你老公!”
錢萌萌頓住腳步,當下有些尷尬,吳駿一把從她手裏接過泡沫箱放進店裏,起身後似乎想說點什麼,但那店裏的阿姨又是破口大罵:“葛素蘭!你死在上麵啦!”
“叫魂啊,我拉肚!”
樓上不甘示弱地砸下一個女音,嗓音清脆動聽,話語粗野奔放。周圍的阿姨們臉上多多少少露出了期待的表情,這樣的戲碼,顯然是鄉村生活樂趣之一。
“阿姨,我先走了,去診所。”
吳駿丟下一句話,向著銀杏樹後方落荒而逃,楊繼豐也趕緊拉著錢萌萌離開。店裏的叫罵聲卻還在繼續:“葛素蘭,我命怎麼這麼苦,生了你這樣一個不要麵皮的東西,成天隻曉得吃飯拉撒……”
走出勝利村門樓,錢萌萌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姐……世紀大戰啊,太可怕了。”
“你還說,還不是你火上澆油。”
“我……我沒想到會這樣……這是母女嗎?”
“我看,不但是母女,和吳駿還是一家人,你這可是在人家丈母娘門口挑事。”
“啊?我怎麼知道!哎你說這吳駿也真是,有女朋友就說唄,剛才真是太尷尬了……仔細想想還有點心痛,果然好看的小哥哥都不會落單。”
“錢萌萌,有些事不好開玩笑的,你要是真和吳駿談了,有想過結婚怎麼辦嗎?”
“姐……不用這麼認真吧,這年頭,談戀愛還非得結婚的?我們認識還不到24小時……”
錢萌萌這麼說著,口氣卻越來越虛。
楊繼豐看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啊,你就嘴硬吧你,現在人跑了,丈母娘也得罪了,我們怎麼了解農村電商的事?”
“姐……別的不說,你可是大神,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好較好伐,電商也分的。我那種網店是B2C,他們這種應該是O2O,不算網店……”
“姐,聽不懂,能不這麼專業嗎?”
“B2C是指……算了,這麼說吧,我管的店沒有實體,完全通過網絡交易,他們這種是先送到小店,再送到客戶手裏,其實是社區團購。”
“社區團購?”錢萌萌搖頭,“不懂,我們小區有些快遞也是送到雜貨店的,聽說比放收件寶便宜。”
“不一樣,這個送來的不是快遞,是生鮮日用,類似超市外賣。”
“哦,外賣啊!懂了,哎?有外賣?姐,我們點外賣吧?”
楊繼豐頗有些無語,社區團購和外賣很像,但還是有著明顯的區別。至於具體差別,與其闡述概念,不如一會兒讓錢萌萌親自體驗。
回到一灣別院,錢萌萌迫不及待點開手機:“讓我康康這裏有什麼外賣!”
下一刻,電話進來,錢萌萌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舉起手機大喊:“姐,你看,就是這麼陰魂不散。”
楊繼豐抬眼看去,是錢萌萌的前老板謝禿頭打來的。
錢萌萌扔了手機,對方卻很是執著,於是錢萌萌最終投降接起手機。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陣嘰裏呱啦的亂吼,楊繼豐雖然聽不清楚,但看樣子,應該是吵辭職的事。
果然,錢萌萌氣到抓頭:“我說了我辭職!而且我現在在東庭!你愛找誰加班找誰去!”
眼看場麵就要失控,楊繼豐果斷搶過手機:“謝總,是我,Ivy。”
電話那頭愣了下,口氣溫和不少,楊繼豐也換上公式化的口氣,沉著應對。
“是,我知道。”
“是,太突然了,她做事有時候就這樣,想一出是一出。”
“嗯……這樣啊,她現在確實趕不回來,她跟我說了辭職,所以我帶她過來看一個項目。”
“項目啊……我現在還能做什麼項目,農村電商唄!我正在和一個鄉鎮書記接洽,你也知道,這種生意,油水不多的,打交道還特別麻煩,又不好怠慢。”
“放心,有機會一定忘不了你,這次就請謝總多多擔待。下周我會去一趟婁東,到時代她向你賠罪。”
掛掉電話,錢萌萌鼓著腮幫子湊了過來:“賠什麼罪……我又沒錯,你說他還有人性嗎?到現在還想讓我加班,還要我從東庭趕回去。”
“他以為你找借口騙他,好啦,你離職手續還沒辦,材料還在人家手裏,忍著點,好聚好散。下周我也應該可以辦離職了,到時陪你去。”
“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現在急需一杯奶茶降降溫!走你!”
錢萌萌惡狠狠地劃開鎖屏,點開外賣軟件,急吼吼看了兩眼,忽而慘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