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歡迎光臨大正浪漫堂（三）

結果，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易天樞又做糟了好幾道菜，不是忘記放鹽，就是忘記放糖，要不然就是幹脆把糖和鹽搞混了。

被霧島琉璃誤以為是“工作太累以致腦袋跟不上節奏”後，又被認真過度的她趕出廚房。

好在用餐高峰期已經過去，光靠她一個人也能應付得過來。

不過，就算被要求出去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什麼的……也不可能走太遠。

幹脆趁此機會看看店外還滯留有多少客人好了——

結果，易天樞卻分明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告示板那裏。看起來也不像是客人的孩子。

“綾乃姐，我們回去吧，現在回去老師還不會生氣……”

“和麻，你不是答應過要跟我一起離開那個鬼地方，依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嗎？再說，我們手裏還有那家夥的罪證，她不敢把我們怎麼樣的……隻要找到聖瓦爾基裏學園的老師舉報的話……”

“綾乃姐知道聖瓦爾基裏學園在哪裏嗎……”

“隻、隻要看看地圖就知道了！”

“但是，我們不是沒錢買地圖嗎……肚子好餓。”

“這家店寫著‘高薪招募店員’，而且沒寫年齡限製——”

“就算沒寫年齡限製，也不代表這家店就是會招募童工的黑店哦。”

“沒想到和麻這麼了解這家店呢，你之前來過這裏嗎？”

“綾乃姐，我剛才沒說話……”

“奇怪，我剛才明明——”

“是我在說話。”

終於察覺到易天樞的存在，蹲在告示牌前的兩人被嚇得跳了起來。

沒想到用這招來嚇人還真是意外的爽啊，難怪蔣綾羅和樸智賢會用同一招來對付自己。

如今，易天樞總算是看清這兩人的麵目。

把小男孩擋在身後的小女孩與被小女孩擋在身後的小男孩。

看上去十分年幼，大約是小學高年級吧，小女孩稚氣未脫的臉蛋如瓷娃娃般可愛，但她的雙眸卻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與老練。

相較而言，作為同齡人的小男孩，易天樞卻隻能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深不見底的怯懦與惶恐。

明明是初次相遇，但不知為何讓易天樞有一種十分懷念的感覺。

就在他試圖從記憶庫中尋覓出既視感的來源時，小女孩無所畏懼地發問道：

“你、你是誰？”

“問別人身份時，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大名嗎？”

“唔……你是警察嗎？”

“你覺得我像嗎？”

“不像……”

“難道你是壞人？”

“你覺得我像嗎？”

“也不像……”

緊接著，小女孩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蒼白，顫抖著雙唇問道：

“你、你該不會是變態吧……”

變態不是壞人的一種嗎。

“……你覺得我像嗎。”

“……你就是變態吧。”

“那還真是抱歉了我這個變態正好是這家店的店長！”

“騙人的吧明明這麼年輕！”

“有誰規定這麼年輕就不能當變態啊不對店長嗎？”

雖然向小學生炫耀工作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但易天樞卻有必須這麼做的理由。

“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你們就趕緊離我這個變態的店遠點，別搞搞震沒幫襯。”

話是這麼說，易天樞其實也沒明確擺出要將他們趕盡殺絕的強硬姿態。

反正就是兩個來曆不明的臭小鬼而已，放著不管也難成氣候。

不過——

“等等，剛才是我錯了，變態哥哥，我不該叫你變態的，我現在向你道歉，對不起，變態哥哥，你能原諒我嗎？”

“你存心是來找茬的吧……還有，說話時不要東張西望啊。”

“不是這樣的，變態哥哥，我跟和麻隻是想找份工作而已……”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看你們也不像是迷路的樣子，如果是離家出走的話，就給我趕緊回家去跟父母道歉，都這麼大個人，還做這種傻事讓父母擔心，很好玩嗎？”

“……我沒有父母，我跟和麻真的隻是想找份工作而已，我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我們兩個什麼活都會幹，打掃、煮飯、洗碗、洗衣服都沒問題！如果是因為年齡問題的話，再過三年，我再過三年就能服兵役了，就是真正的大人了，所以——”

“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為什麼變態哥哥就是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話呢！”

麵對小女孩的怒目而視，易天樞麵不改色。

“那我問你，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說的話？”

“這……”

“回答不出來吧？沒關係，我來告訴你們答案——因為社會就是這麼殘酷，生存就是一場戰爭，既然沒有上戰場的覺悟，就不要把‘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這種話掛在嘴邊。”

說著，易天樞拿出一枚五百円硬幣塞到了小女孩……傷痕累累、瘦骨嶙峋的小手中。

說不在意，肯定是騙人的。可即便能隱約察覺到什麼——

“再多給你五百円，夠你們兩個吃頓麥O勞再坐電車到市內任何一個地方了……好啦，變態哥哥也差不多該回去幹活了，你們路上小心點。”

易天樞能為她們做的，也隻有這麼多而已。

“變態哥哥真的不願意收留我們嗎？”

“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向來說一不二。”

“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收留我們嗎？”

“我說，你有好好聽我說話嗎……”

“好吧，我明白了。”

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孩沒精打采地埋下腦袋，任誰都不會覺得好受。

但一想到她們的父母或許正在苦苦追尋離家出走的兩人，這時候流露出的惻隱之心反而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可就在易天樞認定小女孩放棄離開時，她又突然殺了個回馬槍——抬起腦袋，笑盈盈地向易天樞伸出手來。

“十萬円。”

“啥？”

“既然變態哥哥決定趕我們走的話，請拿出十萬円分手費。”

你是博麗神社的巫女啊！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學來這一套歪理，但我很明確地告訴你，給你一千円是情分，不給你才是本分，要是嫌少就還回來！”

“好過分，竟然向小學生要錢……”

“請問又有哪條法律規定‘高中生必須給小學生十萬円’呢？”

“《東和皇國憲法》。不好好遵守的話，可是要切腹自裁的。”

“我隻知道撒謊的小孩鼻子會變長！”

“好痛！明明就是變態而已！居然敢用手刮我的鼻子！我生氣！我真的生氣了！你最好現在趕緊給我十萬円，要不然的話，我、我絕對會讓你好看的！”

“嗬，嘴巴還挺硬的嘛。好，我就站在這裏等你，你要是沒讓我好看，我就讓你好看！”

“嗚……”

無論態度再怎麼囂張，始終還是小屁孩，隨便嚇嚇就縮成一團了。

哎呀，該怎麼說呢……欺負這種自不量力的臭小鬼還真是令人身心愉悅~

然而麵對易天樞的威脅，小女孩還是十分勇敢地挺身而出，將小男孩護在自己身後。

雖然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她自信十足的表情叫人相當不爽。

不對，不僅僅是自信這麼簡單……易天樞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狡黠。

“大哥哥，你這人怎麼這麼壞，叫我拿掉孩子，連十萬円都不給我！”

小女孩突然用非常非常非常大的聲音這麼喊道。

雖說易天樞不是沒料到對方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把戲，但真正碰上這種情況時，還是會覺得手足無措。

所幸的是，這種程度的無所適從隻存在了一刹那而已。

迅速恢複冷靜的易天樞，嘴角浮現出勝券在握的微笑。

“就這樣？”

“誒？你、你不害怕嗎？”

“我為什麼要害怕？現在已經不是人來人往的客流高峰期了，就算你喊破喉嚨也沒用——好了，捉迷藏到此為止，從現在開始，我要替你的父母好好糾正你扭曲的性格！”

“我、我是說，大哥哥不害怕那邊那個大姐姐嗎……她的頭發好像都飛起來了……”

大姐姐？

蔣綾羅人還在學園，樸智賢甩鍋走人了。

“哼，反正你肯定是打算趁我轉過頭時逃跑吧？耍這種小聰明……我左看右看，看完了，怎麼樣？不想我動粗的話，就乖乖站好！”

“背、背後……”

“同樣的招數對我是不管用的，好，我看——咦，羽、羽姐，你怎麼也在這裏……”

“需要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嗎，少爺~”

這家夥居然還記得第一章的台詞啊。

……

“哇，是小狗！姐姐好厲害，居然能用水做出這麼多小動物！”

“誒嘿嘿，你們開心就好~怎麼樣，還有什麼東西想讓姐姐變出來嗎~”

“我想看音速騎士！”

“好，姐姐這就給你們變一個音速騎士~”

說話的同時，霧島琉璃像是指揮家般輕輕揮動手指，漂浮在半空中的水珠就慢慢聚集、成形，描繪出相應的圖案。

雖然之前已經領教過她心象力的方便，但沒想到還有這種用途……

“話說為什麼霧島同學能用心象力呢……”

她明明也戴著“雷錠”……按理來說，未經請示私自動用心象力，後果不堪設想。

問題是，霧島琉璃本人可是一臉若無其事地用心象力把兩個孩子逗得哈哈大笑，這又該如何解釋呢？而本人的回答是：

“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剛才我往鍋裏裝水時，水龍頭突然壞了噴到我一臉都是，我下意識去控製噴出來的水，回過神來，我才發現雷錠好像失靈了……”

原來這東西不防水啊。

不過，要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話，就不叫“試用品”了。

“霧島同學還真是厲害啊，能用水變出這麼多東西來……總感覺你認真起來能變出萬能鑰匙或者防彈盾牌一類的東西呢。”

“還真沒變過這種東西呢，不過我會努力試一下的~”

“我倒是覺得霧島同學是太謙虛了痛痛痛羽姐羽姐不要扯我的耳朵不要扯我的耳朵我會好好配合調查的！”

“事到如今，如果少爺還想著靠轉移我的注意力蒙混過關的話，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比較好。”

“我、我知道了啦。”

不愧是大正浪漫堂的頭牌女仆，洞察力果然非比尋常。

如果她願意把對客人的溫柔分給自己一半就更好了……

麵對聲色俱厲的秦羽遙，易天樞不禁歎了口氣。

正因如此，明明身處休息室中，心情卻完全放鬆不下來……這個根本不是什麼休息室，而是秘密警察的拷問室吧？

至於易天樞為何會在這裏接受偵訊……光看之前的劇情發展就應該能明白了吧？

“我再問一遍，這兩個孩子跟你是什麼關係？”

“我都說了我跟她們沒有關係！”

“少爺，回頭是岸，跟我去警察局自首吧！”

“等等，我為什麼要跟你去警察局自首？！”

“竟然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問問少爺，你到底是怎麼樣抓住人家女孩子的把柄的？”

“在你眼裏我就這麼喪盡天良嗎？！”

“好吧，我換一種說法好了，你是用什麼方法讓這麼小的孩子對人生絕望的？”

“這種說法不是更糟糕了嗎？！”

“難不成少爺還打算否認鐵一樣的犯罪事實嗎！”

“我都說了我什麼都沒做羽姐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我呢！”

“因為社會就是這麼殘酷~生存就是一場戰爭~既然沒有上戰場的覺悟~就不要把‘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這種話掛在嘴邊~”

“吵死人了！”

要不是秦羽遙在場，易天樞早就把這兩個臭小鬼丟進海裏了。

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

“好可怕~大哥哥又凶我~”

二話不說，兩個臭小鬼就撲到了秦羽遙懷裏。

雖然某個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禁止評論的部位是小了點，但再怎麼說也是美少女的溫柔鄉，結果卻被這種來曆不明的家夥霸占了，易天樞會火冒三丈不是沒有道理的。

“少爺，夫人應該教過你的吧，不能恃強淩弱。”

“羽姐，你聽我說，是這兩個臭小鬼勒索我在先……”

話都還沒說完，秦羽遙就已經露出一臉“你在逗我嗎”的表情。

“不是我不相信少爺，但你也知道喜歡《音速騎士》的沒有壞孩子。”

差點忘了秦羽遙就是《音速騎士》的死忠粉絲，怪不得一下子就跟這兩個臭小鬼混得這麼熟。

可就連霧島琉璃都有些為難地小聲說道：

“天樞同學，我覺得作為大人確實不應該跟小孩子計較這麼多……”

從她們的反應中，易天樞悟出了一個真理：

這個世界中有的東西荒謬到一定程度就沒人會相信，但不相信並不代表不存在。

反正繼續解釋下去，也隻會越描越黑而已，與其如此，還不如老實承認錯誤來得痛快。

“好啦對不起是我錯了這樣行了吧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去工作了。”

雖然廚房暫時交給阿什莉打理，但考慮到如果出現什麼意外搞不好會腦袋搬家，還是親力親為為妥。

“嗚哇，超沒誠意的……”

“那你覺得怎麼做才算有誠意呢？小~妹~妹~”

強忍著往這兩個小鬼頭嘴裏灌水泥的衝動，易天樞好不容易才擠出一絲笑容。

“哈？你是笨蛋嗎？道歉時當然是要畢恭畢敬地送上提拉米蘇和草莓冰淇淋這是常識吧？”

“羽姐你聽到沒！你聽到沒！這臭丫頭剛才居然敢用這麼囂張的語氣跟我提要求！我今天不好好修理你一頓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好可怕~姐姐~大哥哥又凶我~”

“哼，現在裝可憐已經遲了！”

“少爺——”

“又、又怎麼了……”

“我隻聽到了客人點了一份提拉米蘇和草莓芭菲。”

“……我知道了啦，提拉米蘇和草莓芭菲對吧？”

芭菲倒不難做，提拉米蘇……印象中好像有做過。

既然客人有這個需求，那就沒辦法了，姑且當作對自己廚藝水平的一次小小考驗吧。

灰溜溜地離開休息室、以最快的速度還原出記憶中的甜點後——

“嗯……？”

易天樞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著甜品回到休息室中。

“身為店長的我為什麼非得為這兩個來曆不明的臭小鬼服務不可？！”

輕小說早就不流行這麼長的題目了喂。

……

按理來說，看見客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自己做的甜品，沒有廚師會不高興才對。

然而，某位代理店長先生現在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我說，你們兩個在我這裏白吃白喝了這麼多，也差不多是時候告訴發生了什麼事吧？”

吸取之前的教訓，這一回易天樞采取懷柔政策。

或許是察覺到對方進攻方式有變，先前還嘰嘰喳喳的小女孩的臉色變得有些灰暗。

盡管隻是一個表情的改變，還是讓易天樞心裏感到一陣難受。

可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有些問題就必須搞清楚才行。

“當然，你們有保持沉默的權利，我也不會逼你們說出真相，但是我會報警，警察一來，就由不得你們不說了。”

這才是正確的處理辦法。

隻要占據這一道德製高點，秦羽遙與霧島琉璃就不可能再拉偏架了。

“我不要去警察局！”

小孩子果然是對警察這種職業存在著與生俱來的敬畏感。

“既然不想去警察局，就老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變態哥哥太卑鄙了……”

“沒辦法呢，誰叫我是變態呢~”

“少爺，我覺得這可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情……”

“該說真不愧是天樞同學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這麼得意洋洋說自己是變態……”

“這、這是演技！演技而已！誰會承認自己是變態啊！”

好不容易才營造出把走投無路的絕望氣氛，結果卻因為這兩個豬隊友的存在，易天樞眼睜睜地看著煮熟的鴨子笑得滿地打滾。

“夠了，我現在就報警，之後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再在休息室呆下去，非得折壽五年不可。

“直覺告訴我變態哥哥不會真的報警~”

這個小鬼的直覺倒是意外的敏銳。

“所以說，你是願意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咯？”

對於小女孩是否會回答這個問題，易天樞其實沒抱太大的希望，自然不可能料到這隨口的一問，居然撬開了對方的話匣子。

“……就算我告訴變態哥哥，你也幫不了我們的。”

小女孩發出細微的哽咽。

她埋下腦袋，易天樞無法窺知她的表情，就更不可能說出“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幫不了你”這種帥氣台詞。

硬是要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又跟強人所難有何區別。

看著秦羽遙與霧島琉璃輕聲細語安慰著兩個孩子的這一幕，易天樞不免有一種“我才是壞人”的錯覺。

幸運的是，伴隨著四位不速之客的到來，徘徊於此地的尷尬氣氛頓時蕩然無存——

“這兩個……是誰家的孩子。”

——不知道。

“哇，好可愛！易天樞先生，這兩個孩子是誰？”

——我都說不知道了……

“等等，她們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你這混蛋還沒結婚就出去鬼混你對得起我家小妹嗎！”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的智商了！

當然，最令易天樞驚訝的，還要數瑞貝卡的反應。

平時見她不聲不吭的模樣，如今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路保持沉默的小男孩抱在懷裏，一臉幸福地撫摸著他的頭發，還不忘積極地向他伸出橄欖枝。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舉白板）

“……我叫湊鬥和麻。”

“你的名字好帥氣啊~”（舉白板）

“哈哈，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瑞貝卡·蘭德裏，請多指教~”（舉白板）

“我才是，請姐姐多多指教。”

至於另一邊——

“哇，和麻被外國人誘拐了！等等……為什麼這裏會有外國人？”

一見到金發碧眼三人組闖入休息室，小女孩的臉上就立即浮現出錯愕不已的神情。

“放心，大家都是好人啦。”

不過一次性麵對這麼多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小女孩還是會心有戚戚地左顧右盼。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首先發問的秦羽遙，為消除距離感，主動彎下腰來。

“我……叫望月綾乃。”

“好可愛的名字~長大以後肯定是美女呢~初次見麵，我叫秦羽遙，請多指教~這邊這位變態哥哥叫易天樞，我們正在以結婚為前提進行交往~”

“才沒有結婚啦！不要聽羽姐胡說八道，我們隻是普通的青梅竹馬而已！不對，羽姐你給剛見麵的小鬼灌輸什麼東西啊！”

更令人火大的是，這黃毛丫頭居然意味深長地用鼻子“哼”地笑了一下，以看穿一切似的眼神悠然掃視在場所有女生，然後再若無其事地穿上天真無邪的小天使外衣，大聲喊道：

“嗯！我明白了！秦羽遙姐姐是變態哥哥的老婆！”

話一出口，休息室內的氣氛驟然跌破零度。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等易天樞反應過來時——

銀發的公主殿下正以吃人般的可怕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邊；

被厄運之神眷顧的少女幹脆是把注意力放在才藝表演上，無奈怎麼努力水珠都無法成形；

傳說中的巨乳少女則像是很不滿似的地鼓起嘴巴，攥緊拳頭；

某位智障人士還在鍥而不舍地追問“為什麼大家突然不說話了呢”。

如果易天樞是導演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扔掉海倫娜的盒飯。

結果，就在彼此視線不經意交接的瞬間——

“本小姐明白了！你這家夥又慫恿大家把本小姐當成笨蛋對不對！對本小姐有什麼不滿，有話直說啊！”

“我隻是覺得你跟這小鬼說不定能成為好朋友。”

“為啥？”

“因為你們兩個半斤八兩。”

“哪裏半斤八兩了啊喂！你是指胸圍嗎！你想死嗎！”

“就是！太過分了！變態哥哥怎麼可以拿我跟這種搓衣板比較！我的胸部可是福利院女生裏最大的！”

“小鬼你剛才說誰是搓衣板！”

“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明明都已經是老太婆了，胸部居然還平得可以起降戰鬥機~”

“誰的胸部平得可以起降戰鬥機！居然敢詆毀本小姐的nice body！你知道本小姐是誰嗎？本小姐隻要一通電話就有幾十輛坦克過來！”

“原來不僅可以起降飛機，還能跑坦克~好痛！真沒大人樣，有種別扯頭發！”

“你要是不認錯的話，本小姐就一直抓著——好痛！臭丫頭居然敢咬我！你是小學生嗎！”

“我就是小學生啊你有什麼意見！”

雖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過既然海倫娜跟望月綾乃都已經對掐起來了，就證明女生之間友誼的小船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這麼牢靠……

“你們兩個！不準吵架！綾乃姐也是，明明答應過我要跟別人好好相處的吧？”

好在有湊鬥和麻這個損管(注10)及時介入紛爭，否則綾乃就要坐實虐待殘疾人士的罪名了……

盡管被摁在地上打得快要哭出來了，海倫娜還是嘴上不饒人。

“你、你在幹什麼！淑女之間的決鬥還輪不到你這種黃毛小鬼插嘴！”

“好啦，我會摸摸頭的~所以你們不許生氣~乖孩子~乖孩子~”

麵對和麻漸漸逼近的魔爪，綾乃連忙退避三舍。

至於避之不及的海倫娜就……

“嗚……別摸、別摸我的頭……啊呼……會沒力氣的……嗚……不能跟著感覺走……但是……為什麼會這麼舒服……”

如今眼見她臉頰泛紅，倒地不起，任由湊鬥和麻蹂躪（？）那頭漂亮的金發，易天樞方才有了“無論內外這家夥都是母豬啊不對犬係女生”的實感。

當然，比起這些瑣事，易天樞最好奇的還是——

“人都在這裏……誰去招呼客人啊？！”

……

當把所有不相關者趕出去後——

“Final Vent——Mach Kick！”（最終降臨·馬赫踢）

“姐姐好厲害，真的跟音速騎士一樣欸！”

“哼哼，那還用說~老實告訴你吧，姐姐就是音速騎士！”

“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不過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姐姐的真實身份，你們可要好好保守這個秘密才行哦，因為雷吉恩的邪惡怪人隨時可能來襲，姐姐不希望你們受到波及~”

拜托。

音速騎士才不會穿著大正女仆服做高踢腿這個動作啦！還要把黑色係帶內褲露了出來了……

這兩個小鬼也真是的……尤其是望月綾乃，明明看準她肯定當心機婊的料，沒想到她竟然也對秦羽遙的把戲深信不疑。

“好啦，羽姐，你就別再陪這兩個小鬼一起瘋了，該說正經事了。”

“誒~明明好戲才剛剛開始~”

雖然口頭上不情不願地這麼應答道，但實際上秦羽遙還是消停下來，讓兩個小觀眾重新回到座位上。

隻是剛剛坐下而已，小女孩剛才興高采烈的表情就已經蕩然無存。

易天樞知道，如今望月綾乃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對她圖謀不軌的罪犯一樣。

對話是要雙方開口才能進行的，她的沉默讓易天樞隻能自言自語似的把對話繼續下去。

“我大概能猜到你們從福利院逃跑的原因，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告訴我具體情況。如果你們堅持什麼都不說的話，誰都幫不了你們……”

望月綾乃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慢慢抬起頭來，罕見地願意以正眼視人。

這時候她的表情，方才讓易天樞記起——眼前這個早熟的小女生，不過是一個11歲的孩子而已。

然後，她強擠出一絲令人心疼的微笑，說：

“如果我老實告訴變態哥哥原因，你能幫我殺一個人嗎？”

這句話，在易天樞看來，就是名副其實的SO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