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混戰（六）

金色的狼人。

那正是“獸鬥士”海倫娜·蘭德裏的真麵目。

為強化戰鬥能力，舍棄人性，同時任由獸性無限擴張。

徹底撕毀理性與道德的偽裝，隻靠狩獵本能運作的殺戮機器。

一旦進入這種狀態，就意味所謂的“戰爭”即將變成單方麵的“虐殺”。

麵對這種超乎想像的戰況，不要說戰鬥經驗約等於零的易天樞與狙擊鏡頭另一邊的霧島琉璃，就連身經百戰的秦羽遙都不禁愣了在原地。

唯有一人，還在狀況之外。

“哇……”

即便並沒有清楚地看到海倫娜是怎麼變成這種怪物的，但有珠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前一秒還保持著人形的同齡人，後一麵卻化身為這種前所未見的怪物，任誰都為之錯愕。

但真正令有珠感到費解的是——

“人……居然能變成熊嗎？”

雖然能明白現代都市有許許多多自己從未見過的新鮮事物，但像是人變成熊這種事情，卻是有珠不曾想象的。

結果，這句話，令海倫娜僅存一點的理智都被狂亂的獸性無情地吞噬殆盡。

等到海倫娜再次把視線聚集在三個人身上時，那已經不是人類，不過是三堆肉碎而已。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色的狼人發出直達雲霄的怒吼，朝著嘲笑自己的銀發少女衝去。

這並非是單純的盲目突進，而是與野獸身份相符的無聲超高速移動——

海倫娜，以重達數噸的軀體施展出來的絕技。

眼見金色的巨狼就像是重型坦克般衝了過來，若是被正麵直擊，恐怕必死無疑……不，哪怕隻是被刮到一下，也是夠嗆吧。

按理來說，有珠不可能看不穿這種純粹的直線攻擊，但她卻誤判了一點——

敵人的速度，已非常理可以解釋。

雖然就時間的角度來說，不過是區區零點幾秒的差別而已。

但是在這高速攻防之中，這零點幾秒就足以成為決定勝負的關鍵。

當有珠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太遲了。

還沒等她來得及意識到疼痛，就被一頭撞飛，砸到水泥牆上，滑落地麵，徒留一道腥紅的血色軌跡與不省人事的銀發少女。

“有珠！”

“你這家夥！Final Vent——Treble Mach Kick！”（最終降臨·三倍馬赫踢）

隻見秦羽遙雙足猛地發力蹬地，方圓十米之內的地麵被踩得粉碎，自這份反作用力所萃取的極致破壞力，正是她引以為傲的最強必殺！

麵對這必殺的一擊，即便是再怎麼超乎常理的怪物，都不可能毫發無損。

事實上，的確如此——

下巴遭受這一突如其來的重擊的金狼，大幅度歪了下腦袋，被削去了些許皮肉。

與此同時，猶如將身體中的血液煮沸般激烈的疼痛襲向秦羽遙。

使出踢擊的一條腿，仿佛被亂刀劈中了一般，皮開肉綻，血花四濺，即便將其診斷為粉碎性骨折，這一定性似乎還是太輕了。

有一點，是秦羽遙能肯定的——

金狼的身體強度遠超她的想象，甚至讓她有一瞬間產生了“自己所麵對的敵人根本不是血肉之血，而是巨大的鐵塊”這種錯覺。

不過，對方既然還是會受傷的話，那就證明並非沒有戰勝這隻怪物的可能。

諷刺的是，就在秦羽遙作出此番定論的下一刻，受到傷害的金狼做出了相應的報複。

化身為巨狼的海倫娜，自視為戰場的女王，決不允許有人質疑她的暴威。

不等秦羽遙落地，她便向還在半空中的少女揮出巨鐮似的鋼爪。

倘若不是秦羽遙反應及時，以雙臂格擋，勢必被攔腰截斷。

可受到嚴重傷害的雙臂，如今不過是勉強連在肩膀上的肉片而已，全然沒有任何知覺。

然而，海倫娜的追擊勢頭依然沒有減退，一掌將秦羽遙拍進破碎的路麵中……就像是對待不值一提的蚊蟲般。

當易天樞試圖尋覓自己青梅竹馬的身影時，映入視網膜的，隻是一個血肉模糊、姑且還有人形的瀕死少女。

直到恰似斷頭台般的爪牙再度揮下之前，她的嘴巴都在一張一合，就像是在說：

“快跑，少爺……”

“羽姐！”

二十秒。

將兩位實力足以媲美S班精英的樹不子打至再起不能，海倫娜僅僅花了二十秒時間。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甚至沒有防禦的機會。

而能明白這五秒內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有身為狩獵者的海倫娜以及寄身於某棟大廈的狙擊手霧島琉璃。

“天樞同學！快跑！我掩護你！”

隻是剛剛喊出這一句而已，一輛廢棄轎車朝著狙擊鏡頭徑直飛了過來。

至此，海倫娜花了二十五秒時間，主宰戰場。

終於，她把至極凶險的目光投向呆站在修羅之巷中的最後一人。

……

毫無理智的怪物。

步步逼近的巨狼。

被譽為“新入生最強者”的櫻井有珠——不省人事；

一直盡心盡力保護自己的青梅竹馬秦羽遙——血肉模糊；

難得在戰場上變得令人刮目相看的霧島琉璃——生死不明。

身負如此嚴重的傷勢，她們就算在此殞命，也並非毫無可能。

想要救她們的命，隻有一個方法——

自己必須打敗這頭磨牙霍霍的怪物。

因此，現在絕不是感到害怕的時候。

在那個被鮮血渲染的聖誕節，自己早已對著母親冰冷的遺體立下誓言。

已經不想再見到那一幕慘劇重演；

已經不想再失去自己珍重的事物；

已經不想再讓身邊人遭遇不幸；

已經不想再為自己的無力而痛哭。

所以，不能退縮，也沒有理由退縮。

冷靜，冷靜，再冷靜。

與同班的三位少女，自己沒有出眾的才能。

易天樞很清楚，隻有冷靜，才是他最好的武器。

不……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武器”。

就在回想起手中被自己時常輕視的底牌時，易天樞的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真的不大想承認……不過，我最擅長的事情，可是逃跑哦？”

就在話語落地的同一瞬間，一枚震撼彈脫手而出，筆直飛向金色野獸。

……

震撼手雷，作為封閉空間內的非殺傷性的反恐利器，在其爆炸瞬間，能夠產生相當於800萬支蠟燭的強烈閃光和170分貝左右的巨大噪音。

基於人類肉眼視覺細胞具有畫麵停留這一效應，至少需要五到十秒時間才能恢複視力，如果不戴防噪耳罩的話，這麼大的噪音足以導致正常人暈厥。

但對於化為巨大狼人的海倫娜而言，這個結論是否依舊成立，易天樞不得而知。

在此之前，秦羽遙曾在野外生存課程中提過應付野獸的對策，比如說保持鎮定啊、動物其實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啊、要記得緩慢後退啊、萬萬不可背向野獸逃跑諸如此類的告誡。

雖然不能斷言以上建議一定沒用，但在海倫娜麵前，應付普通野獸的對策，很顯然根本派不上用場。

“把她引到小巷裏麵轉來轉去，估計能拖延個五分鐘左右，剛才在路邊設置的幾個定時煙幕也能在五分鐘之內把她耍得團團轉……但再怎麼遲鈍，狼始終還是狼——”

在易天樞的記憶中，狼的嗅覺異常發達，至少就“單靠鼻子能找到兩公裏以外的獵物”這點而言，說是遠遠淩駕於人類之上，都毫不為過。

因此——

“她很快就會意識到剛才那些都是陷阱，然後開始順著氣味找過來……不過，多虧有這場大雨，嗅覺的靈敏度多半會有所下降，所以要確定獵物的具體位置，還需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

換句話來說，在這場“大灰狼與小紅帽”的追逐戰中，如果不能在這十五分鐘內找到打敗“大灰狼”的方法，作為“小紅帽”的己方必然屍骨無存。

值得慶幸的是，易天樞已經找到了這個方法——

快步走進預想中的目的地。

由於缺乏燈光的關係，要重新適應黑暗環境，雙眼花了一點時間，不消片刻，視野中便浮現出一派荒涼的景象。

正如他預料中的那樣，被秦羽遙選中的埋伏點一定不會是什麼正大光明的好地方。

與其說是被廢棄已久的百貨公司，還不如說更像是適宜拍攝恐怖電影的天然場所。

根據大堂中殘留下來的立體地圖，可以確認這棟大樓一共有十層，一樓大廳的正下方，便是地下停車場的所在之處。

在心中默默記下一筆，做好一番布置後，易天樞隨即匆忙趕往下一個地點。

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確保“道具”能正常運作。

“Athena，我有事找你。”

對著鏈接手環輕聲呼喚，全息投影便自動開啟。

此時，出現在易天樞眼前的，是一位少女的影像——

長相綺麗，眉清目秀之餘，卻不失凜然。

流麗的桃色長發與淡紫色眼瞳，有著筆墨難以言喻的魅力。

初次見麵，任誰都會誤以為少女是普通學生，更不可能會想到她的本體其實是遠東聖瓦爾基裏學園的戰略級計算機“Athena”。

而說到戰略級計算機為何要以這種形象示人，官方理由是“采取便於與學生交流的人機界麵”，不過在易天樞看來，這更像是某位禦宅族領導的惡趣味。

話雖如此，但Athena的便利性，卻是毋庸置疑的。

“ID：易天樞；職務：見習特務，身份確認完畢——歡迎回來，主人。順便一提，現在對主人的尊稱還能改成學長、哥哥、爸爸以及老師，是否選擇改變尊稱呢？”

“……你還是叫回主人吧。”

果然是惡趣味十足……

“好的，我明白了，主人，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嗎？”

“幫我鏈接衛星，收集周邊情報——敵人在哪裏？”

“好的，我明白了，主人。”

緊接著，Athena的雙眸中開始不斷閃現出各種程序、代碼與圖表。

“鏈接成功，情報收集完畢——偵測到生物反應，正高速接近中，離預定遭遇時間還有10分23秒。”

“反應比想象中要快呢……總之，能以立體投影開啟這棟大樓的構造圖並標識武器存放位置以及爆破點麼？”

“好的，我明白了，主人——相關操作權限已確認；已開啟構造圖；已標識武器存在位置以及爆破點。”

“真是幫大忙了，Athena！”

“能幫上主人的忙，是我的榮幸。”

少女已經順利地完成了易天樞托付的任務，漸漸淡出視野的身影原本理應被放大的複合地圖所取代……問題是——

“根據主人的資料顯示，主人存在嚴重的方位認知障礙……所以，那個……請問您需要開啟導航功能嗎……”

“……麻煩您了。”

總感覺自己好像被Athena安慰了……

拜此所賜，易天樞第一次對身為路癡的自己感到深惡痛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