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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混戰(三)

戰鬥,並未一觸即發。

放棄交涉的一刻,無論是有珠還是秦羽遙都以相當平靜的姿態走向街道兩端,這一切正如流水般自然。

雨勢越來越大,分立兩端的兩位少女,隻是站著、隻是接受著、隻是感受著——那與地上人的血所不同的、天上的淚的溫度。

這難得一見的光景讓人很容易聯想起西部時代快槍手之間的決鬥。

雙方已準備就緒。

有珠將手搭在腰間刀柄之上。

而秦羽遙顯得相當鎮定,不見絲毫緊張感,隻是安靜地解下脖頸上的紅色圍巾,仔細疊成方塊。

麵對近在咫尺的敵人,還敢轉身去做這種瑣事,叫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該說是勇氣呢,還是無謀?

就在有珠這麼考慮的同時,背過身去的秦羽遙又以非常輕鬆的口吻小聲說道:

“在打之前,我希望您能跟我約定一件事。”

也不顧有珠同不同意,秦羽遙繼續自作主張地說了下去:

“如果我打贏您的話,請您立刻離開少爺身邊。”

“……如果我贏了呢。”

有珠不動聲色地反問道。

“如果您打贏我的話,我就不再幹涉您跟少爺的事情,不過嘛——那是不可能的。”

話音落地的一瞬,有珠耳邊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砰的一聲。

低頭看去,她才發覺腳邊多出了三個黑色圓柱形的物體。

就在下一刹那,三個柱形物便疾速膨脹——

接踵而來的是,一道足以奪去視覺的強烈閃光。

盡管有珠並不知道這三個柱形物究竟是名為“閃光彈”的武器,但她也明白自己中計了。

無論是公然在敵人麵前轉過身去還是稀鬆平常的搭話,都不過是秦羽遙為讓自己放鬆警惕的緩兵之計而已。

然而,麵對這一既定事實,現在再來後悔,也毫無意義。

什麼都看不到。

在這種時候,人類往往會被恐懼與驚慌所驅使,做出不可預知的荒唐之事。

但櫻井有珠,卻不會。

過往在深山老林修行時,自己所身處的環境之險惡,與眼下相比,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無可否認的是,麵對未知的兵器,的確會有一瞬的驚訝,但也僅此而已。

有珠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恢複靜如止水的心境,化為守株待兔的獵人,靜待自投羅網的獵物。

正因什麼都不看,所以才什麼都看得到。

即便是失去了雙眼,有珠深信耳朵會告訴自己一切。

雨聲再大,也無法掩蓋充滿殺氣的腳步聲。

但是……對方為何隻有一聲腳步聲?

然後——

“……消失了?”

當耳畔再傳來另一聲近在咫尺的腳步聲時,有珠已無力抵抗。

其中一條手臂被不由分說地往身後掰去,稍有動作,就會傳來鑽心的激痛。

直到此時,有珠才意識到秦羽遙是從上方攻擊自己——

第一聲,是她起跳的聲音;

第二聲,是她落地的聲音。

幾乎在落地的同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發動關節技奇襲,使敵方徹底失去行動能力。

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雖然看不見秦羽遙現在的表情,但聽到自己的慘叫,想必她一定會為此而自鳴得意吧。

“唔……”

“真是美妙的聲音呢~櫻井同學,我知道您身手了得,也曾領教過您的拔刀術,老實說,真的很厲害……隻可惜,拔刀術的精髓在於出其不意的一擊,如果連刀都拔不出來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您說對吧?”

“邪道……”

“哎呀呀,承蒙公主殿下的誇獎~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啦~跟自幼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您不一樣,我的出生地,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可是貨真價實的‘人間地獄’——每天光是為了活下去,就必須竭盡全力,無論殺人還是被殺,都跟在路邊小便一樣簡單,所以有個煩人的老太婆總是在我耳邊嘮叨,不想被別人殺掉的話,你就先殺掉別人……不過,您真是幸運呢。”

“哼……”

“如果是換作六年前的我出手,我大概會想都不想就直接擰斷你的脖子吧……聽我說了這麼多,我想你也應該考慮得差不多了吧——我勸您還是趕緊發誓,說自己再也不會靠近我家少爺,否則的話,可不是脫臼這麼簡單……我非常清楚如何把一個樹不子的胳膊弄得今後連一隻手指頭都動不了。”

“嗬,你睡醒了沒?”

對此,有珠隻是回以一聲幹笑。

相對應,秦羽遙當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那就如您所願——弄斷你的手,我再慢慢收拾你!”

正欲發力,秦羽遙卻發覺自己的手一陣麻痹。

驚覺不妙的少女,連忙鬆手。

就在下一刹那,藍白色的電光巨獸迎麵撲來。

奇怪的是,秦羽遙卻沒受到任何傷害。

隻見一隻手自充盈視野的電光伸出,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她的手。

然後映入她眼簾的是,櫻井有珠的冷笑。

“會障眼法可不止你一個人。”

秦羽遙的身手絕不遲鈍,但也不可能做得出“在半空中瓦解敵人進攻”這種超乎想像的動作。

於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如被獵槍擊中的雄鷹般疾速墜落,背部重重地摔向地麵。

無法抵抗的衝擊波與落地瞬間的強大反作用力,一起擠榨著肺部的空氣,他眼前一黑,幾乎失去了意識。

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嘔吐感自胃袋逆流而上,以至於秦羽遙不住地幹嘔著。

然而,這並非結束。

緊隨而至的,是銀發少女急促的踢擊,如鞭子般掃向秦羽遙的側臉。

盡管她及時抬手擋下這一擊,但這一記掃踢的威力非同小可,足足將她踢出了五米有餘。

而這五米,正是在有珠所主宰的最強領域——刀鋒所及的有效距離之內。

“遊戲結束了。”

如同做出最終宣判的法官般,有珠將象征著斷頭台的飛濺電光納入到刀鞘。

縱然秦羽遙行動再怎麼迅速,都不可能逃過這一擊。

盡管如此,秦羽遙卻還是笑了起來。

那並非無可奈何的苦笑,也不是喪失理智的瘋笑,而是相當自信的笑容。

“不,你錯了——”

然而,在名為“崩雷”的不敗一擊麵前,這份充滿餘裕的自信唯有被粉碎一途爾。

“是你的遊戲結束了。”

滴滴滴滴。

就在雷光自刀鞘滿溢而出的一瞬,腳下傳來奇怪的響聲。

旋即,四個圓筒從泥土中跳了起來,從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包圍有珠。

不等她來得及分辨——

轟!

比正午陽光還要耀眼的炫目閃光、足以震穿鼓膜的巨大轟隆聲,自四個圓筒迸裂而出。其中所撩起的紅蓮熱浪,肆無忌憚地吞噬著被波及的一切存在,活物也好、死物也罷,全部被一視同仁地化作枯黑的焦炭。

但從那爆炸中飛出的,並不隻是高熱這麼簡單,無數的鐵箭正如死神鐮刀般從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無差別地收割其中一切生命。

而這把死神鐮刀名叫M51反重裝步兵磁性跳雷。

隨著動力裝甲的快速普及,考慮到今後戰爭的發展方向以及其他大國的威脅,新大陸聯邦開始以對抗寧恩為名展開新型地雷的研究工作,其成果之大成,便是M51反重裝步兵磁性跳雷。

每個跳雷在爆炸時都會以扇狀釋放出大量的穿甲鐵箭,其殺傷力之強,足以毀滅掉一隻裝甲步兵小隊,就連輕型裝甲車都不能幸免。

若以血肉之軀相抵,無疑會變成一堆肉碎。

至於說到這個結論放在樹不子身上是否同樣奏效——

答案是否定的。

就在鐵箭自四麵八方急襲而至的一刹那間,有珠放棄了拔刀,轉而將周邊的廢舊車輛吸引自己身邊,形成層層疊疊的複合裝甲。

目睹到這一幕,任憑戰鬥經驗再怎麼豐富,秦羽遙都不禁目瞪口呆。

“稍微有點小看你了呢……”

正如她所預料的一樣,櫻井有珠毫發無傷地從半圓形的裝甲中步出。

出乎她的意料的是,櫻井有珠已然拔刀出鞘,不再拘泥於居合一技。

換言之,秦羽遙之前為製約“崩雷”所做出的一番布置,毀於一旦。

即便秦羽遙對此感到大為惱火,但她卻還是很高興似的笑了。

該怎麼形容好呢……

非常美妙的時光。

布下的陷阱沒有一個派得上用場。

敵人既然是電擊使的話,想必無論再怎麼厲害的槍彈,都毫無用武之地。

除了印象中那個如惡魔般的教官以外,秦羽遙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遇過如此棘手的敵人了。

所以——

“看來有必要認真一點呢——Final Vent·Double Mach Punch。”(最終降臨·兩倍馬赫拳)

隨著一聲夢囈般的低語,秦羽遙的身影消失了。

正如字麵意思一樣,在有珠的眼中,消失了。

尚未來得及為眼前的異象感到愕然,沉重的一擊徑自貫穿了她的身體。

單純論力度,比起黑熊,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

即便是在做出受身的情況下,有珠仍被一拳打得兩腳離地,向街道一邊的破舊商鋪飛去。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畢竟物體的能量與速度是成正比的,也就是說,速度變成兩倍的話,威力也會隨之倍增。

自幼在深山長大的有珠明顯無法理解這一點,更令她無法理解的是,就在飛行途中,沉重的鐵拳竟然自四麵八方圍攻而來,無情地痛毆著身體每一處,仿佛自己根本不是在與一個人作戰,而是與一群人戰鬥。

好不容易才倒塌的建材中重新站起,有珠發現自己被秦羽遙重重包圍了。

光是殘留在視網膜上的黑發少女,少說有五個。

在如此狹窄的空間中居然還能實現這種超乎常理的運動。

地板、牆壁、天花板,無一不是她的落腳點。

自己卻根本無法辨別殘影的真偽。

要是再被這條“惡犬”咬住的話,下一回合能不能站起來都是一個問題。

不過對方並非毫無破綻,隻是攻克方法本身不符合有珠的信念。

無差別大範圍攻擊——

將積蓄於體內的力量釋放出去,就能讓秦羽遙停下,抓住她這一瞬的猶疑,一決勝負。

聽起來多少有點不擇手段的意味,但光靠堂堂正正的對決,自己隻有死路一條。

有珠雖然愛惜身為武士的名譽,但為達成目標,她早已做好弄臟雙手的心理準備。

所以——

“抱歉,剛才讓你看我的醜態,但這一次……真的結束了。”

一見有珠身上又迸濺出藍白色的電蛇,秦羽遙立刻明白大事不妙,以最快速度逃出廢墟。

然而,她的速度再快,都不可能快得“雷”。

等她抵達出口,整間商鋪儼然變成高壓電的牢籠。

“這一回,就不是障眼法了。”

如同最終裁決的雷擊,無情地吞噬著秦羽遙。

雖不致命,但高壓電流造成的身體麻痹,卻令她動彈不得。

就在她為此而恍惚的一瞬,有珠便做好了攻擊態勢。

雙腿分開,呈現弓步,隻將身體的一側朝向秦羽遙。

左手持刀,刀刃朝外,手肘像是被壓縮的彈簧那般極力後收;

右手放空,以作刀架,將長刀一側穩穩置於張開的虎口之中。

整個人就像是一張蓄勢待發的長弓一樣,而弦上之箭正是她手中的長刀。

這,正是是突刺的構。

一般而言,像是長刀這種武器,為確保其重心與穩定,武者們都會緊緊地握住刀柄的前半部分,而有珠卻不然——

手中超過六十公分的長刃,她卻隻握住了刀柄末端的部分。

倘若不是對自己的臂力與握力抱有十足的自信,擺出這種姿態的劍士,十有八九會在使出突刺的瞬間因為長刀自身重量失去平衡,最終導致武器脫手滑出。

在戰場上,這可是與自殺無異的行為。

樹不子之間的戰鬥,又豈能以滿是紕漏的“常識”來解釋。

等到秦羽遙領悟到有珠這一招式暗含的真諦時,一切都太遲了。

“雷心流合戰禮法——鮫牙突。”

招如其名——這一記突刺的氣勢絕不亞於橫衝直撞的大白鯊。

在秦羽遙還未來得及招架,腹部就被貫穿。

而這記突刺卻不僅僅是突刺這麼簡單……不,與其說是突刺,還不如說更像是施工用吊車鐵球撞了過來。

正如被全速前進的卡車撞到那般,秦羽遙撞倒了路燈,筆直飛向街道另一側,把堅實的水泥牆撞得凹陷進去。

“嗬……看來我真的是太低估你的能耐了……”

重新站起來時,嚴重的腹部貫通傷卻已經消失不見。

如此詭異的景象,有珠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雖然不曾了解秦羽遙的詳細情況,但有珠至少明白對方的自愈能力顯然遠遠淩駕於一般人之上,就連這種致命傷都能視之為無物。

“你應該明白,你的村炮劍術,根本傷不了我。”

也就難怪她能說出這番狂言。

但是——

世界上,不存在不死不滅的事物。

凡是活著的東西,都能被殺死。

這是惡鬼教給自己的真理。

所以,就算是漆黑的異形劍士,也無法逃離真理的束縛。

秦羽遙,也不例外。

“我曾在森林裏遇到過好幾次黑熊,在食物缺乏的季節裏,它們最喜歡吃的東西就是人,而且無論怎麼砍都好像傷不了它們,不過——”

隻見有珠又一次左手執刀柄的尾部並極力向後收,右手與刀尖同時指向敵人,然後呈弓步的雙足猛然發力。那力度之大,足以踏碎腳下一方路麵,揚起巨大的塵土。

“連腦袋和喉嚨都砍不動的黑熊,我還沒遇見過!”

這一回,瞄準的是秦羽遙的喉嚨。

可就在刀尖命中目標的前一刻,秦羽遙又消失了。

但有珠並非毫無準備。

所謂“鮫牙突”,就是將己身視作長弓,而弦上之箭正是手中的長刀。在鬆開“弓弦”的瞬間,也正是出手突刺之時——

於左足迅速踏前的一瞬間左手將劍刺出。突刺的距離,是刀的長度、使用者的手臂長度再加上最後跨出那一步的長度之總和。

由於左手執劍柄尾部,因而攻擊範圍會變得更大,即便是突刺落空了,也能在瞬間變換為橫砍,所以很多時候敵人會因為誤判刀身的長度而中刀斃命。

秦羽遙,也無法逃離這一命運。

拜此所賜,她的胸脅又多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但真正令有珠在意的是,秦羽遙的態度。

即便她的自愈能力的確可以稱得上是“驚人”,但受了如此之多、如此之重的傷勢,又怎麼可能一點事都沒有。

至少,從她剛才的閃避動作來看,她的速度毫無疑問是下降了。

可是,為什麼……她還能這麼鎮定呢?

回想起剛才的一係列經曆,有珠幾乎敢斷言秦羽遙留有後手——

因此,絕不能給她留下使用後手的空餘。

麵對三度擺出“鮫牙突”架勢的銀發少女,秦羽遙卻露出相當滿意的笑容。

“呼……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受這麼嚴重的傷了,原本還以為你就是個花瓶而已,沒想到還真有兩把刷子。”

“下一招,我會終結這場無謂的鬥爭。”

“原來,在你眼中,少爺就是這麼無關緊要的人麼……那我就更不可能把他交到你手上了!”

秦羽遙暗淡的目光,再度燃起鬥焰。

她沒有擺出任何架勢,隻是仿佛要給予他人擁抱般張開雙臂。

“來吧,櫻井有珠,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兩!”

電光火石的一瞬,一道湛藍的寒光以同等或更甚之的可怕速度向秦羽遙襲來。

直到最後,她都沒有采取回避或者防禦,任憑有珠的刀身刺進自己的胸膛,口中溢出大口鮮血。

然後,悄無聲息地用雙手搭住有珠的雙肩,再度以相當輕鬆的口吻說:

“您……知道嗎?‘音速騎士’是與邪惡的秘密結社‘雷吉恩’戰鬥的超級英雄,是身負蝗蟲能力的改造人類,所以說……‘音速騎士’踢擊的殺傷力,是拳頭所無法比擬的。”

當有珠意識到這是陷阱時,秦羽遙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她。

兩人距離之近,有珠甚至沒辦法把刀抽出來……倒不如說秦羽遙正是瞄準了這一點,才放棄所有閃避與防禦。

目的,是為了讓自己自投羅網。

她,才是真正的獵人。

“遊戲結束了,櫻井有珠,將這正義的一擊銘刻於身心之上吧——Fina Vent·Zero Mach Kick!”(最終降臨·零距離馬赫踢)

秦羽遙發出如野獸般的咆哮,難以想象的巨力貫穿了櫻井有珠的身體。

那絕對是可以與上噸位衝擊樁相媲美的強力踢擊。

下意識抬起手,並同時後退降低這記踢擊本身所蘊含的致死量,左手臂骨隨之折斷。

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但最令有珠不能理解的是,胸部也傳來如洪水般的激痛,肋骨恐怕是悉數斷裂了吧。

無法抑製的嘔吐感,從腸胃裏奔湧而出。從口中噴出大抹的鮮血,恐怕哪個內臟也被踢擊所殃及。

結結實實吃下這必殺一擊,銀發少女淩空飛出數十米有餘,如同在水麵躍動的小石子般被地麵反彈了好幾次,才一頭撞在牆上。

牆壁也因為這過度凶悍的力量而發出哀鳴,隨即脫落,塌陷下去,露出其中變形的鋼筋。

櫻井有珠,就這樣如一塊破爛的布塊那樣滾落地麵,動彈不得。

大腦受到震蕩,僅存的那點思考能力,眼見就要這麼被強製終結掉。

秦羽遙確定這一擊不足以瞬間致死。

但比起死亡,直接扛下這一擊的後果,隻會更加不堪設想。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銀發少女還在不斷掙紮,勉強著自己,試圖從地上重新爬起。

秦羽遙隻是不明白這個櫻井有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隻是這種程度就倒下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掙紮為妙,要不然大出血的話,可真的會死掉的……不過,這樣一來,自不用說是‘正義’了——”

“就算是‘邪惡’,您也未免太過弱小了呀。”

若無其事地把胸口的長刀抽出、折斷並丟棄

然而被折斷、丟棄的,不僅僅是被有珠視為武士生命的刀刃本身,還有身為武士的尊嚴、榮耀與名譽。

在疾風暴雨之中,落在有珠麵前的漆黑斷刃就像是搖搖欲墜的墓碑。

目睹此情此景,她又一次回到了那個破滅的夜晚。

倒塌的房屋。

焦黑的梁柱。

充斥在眼前、燃起熊熊大火的廢墟。

在這個死亡的風景之中,眼見惡鬼無力地倒在異形劍士的劍下,自己卻什麼都做不到,隻是難看地倒在地上,被一味地嘲笑、否定、掠奪……

“弱小如斯,你就連被殺的資格都沒有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到你獲得‘最強’之名後,再來殺你好了。”

所以,自那天以後,才立下誓言——

為了成為“最強”,自己都絕不能輸給任何人。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不惜徹底舍棄自我;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即便再苦再累都咬牙忍下;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哪怕變成惡鬼也在所不惜。

所以,怎麼能在這裏倒下……

快站起來……

快站起來。

快站起來!

櫻井有珠,你的覺悟僅此而已嗎!

“不能輸……不能輸……我不能輸……”

眼睜睜地看著不可能站起的少女又一次站了起來,可想而知秦羽遙的內心有多麼震撼。

但是,這種肅然起敬的心情,也不過是蜻蜓點水的程度罷了。

“刀都斷了還敢用……看來比起實實在在的身家性命,你是選擇了虛無縹緲的尊嚴呢……該說你是無所畏懼呢?還是有勇無謀?”

“雷心流戒律第一條——臨陣退縮者,為武士道所不容……”

“那你就抱著你的雷心流溺死吧!”

激烈的交鋒,再度展開。

彼此都有預感,勝負將在接下來的五秒內揭曉。

秦羽遙身上洋溢著的駭人殺意,如雪崩般壓向櫻井有珠。

反觀有珠,臉上不見一絲慌亂,全然不顧再次襲來的強敵。

與此同時,她認真感受自己身上每一條肌肉,從中試圖貫串出一條脈絡,找出這副殘缺身軀可能作出的最猛烈動作。

思考回路高速運轉著,開始回憶十六年人生所學的一切戰法——

拳法、踢術、寢技、投技、組手、劍術……

這些內容在有珠的腦海中積累、交織、融化,同時按現實情況與身體的運動能力刪去無謂的動作,隻剩下最實用、有效的一塊。

這種思考方式,正是她所特有的長處,在平日訓練中要花去許多精力與時間,才可能將不同的武技融合,此刻在困境的催逼之下,她的思考回路運作效率更是被提升到極致。

製勝一擊的雛形,開始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隻見有珠又一次納刀入鞘,表情竟與撲兔猛虎有幾分相似。

“真是學不乖啊,還敢用居合……”

秦羽遙不禁嗤笑。

至此,有珠已停下動作。

招式在她的腦海中變得更清晰:身體該如何收緊放鬆、最佳的攻擊距離、攻擊的角度……一切細節,漸漸了然於心。

剩下的,就是等到釋放出這一擊的時機,將十六年人生押在這一瞬間。

劍鞘中的電光又一次滿溢而出,然而這一次卻並非拔刀,而是——

“雷心流合戰禮法——電磁擲刀·閃雷。”

“呃?!”

從未料到武士居然會拋棄自己的愛刀,秦羽遙不免流露出一臉錯愕。

盡管她對自己的速度頗有自信,但要躲開這道急襲而至的雷光,又談何容易?

被命中,已成既定事實,秦羽遙能改變的,隻有命中部位。

就在這時——

有珠微曲的雙腿爆發出力量。

身體成水平向前彈射而出,宛若飛鳥般淩躍於半空,又恰如獵鷹般俯衝向秦羽遙。

“怎麼……可能?!”

“麵!”

隨著一聲鏗鏘有力的怒喝,有珠手中的刀鞘,猶如戰錘般狠狠砸在秦羽遙的頭上。

一瞬間,鮮血自頭麵飛濺而出。

被刀鞘命中後所引發的腦震蕩,迫使秦羽遙身形不穩地向後退了幾步,失神倒地。

“我說過的,連腦袋和喉嚨都砍不動的黑熊,我還沒遇見過……”

“嗬……”

可還沒等有珠確認戰果,秦羽遙就重新從地上爬起。

仰賴過人的自愈能力,頭麵部的破口已恢複完畢,但單膝跪地、氣喘籲籲的模樣實在不能說是毫發無傷。

恐怕頻繁使用自愈能力這種行為本身就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負擔,如今的她隻是色厲內荏的“紙老虎”而已。

話雖如此,卻也無法改變自己也是強弩之末這個事實——

剛才的一連串動作,已經使體內的出血口裂開,有珠現在也不過是強忍著嘔血的衝動,之所以沒有失去意識,全賴“絕不輸給任何人”的信念支撐。

如果這時有什麼風吹草動,保不齊自己就倒下了。

秦羽遙,亦是如此。

然而,彼此身上散發的鬥氣卻不曾減退絲毫。

“不管麵對怎麼樣的對手……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你有你的正義……我也有我的正義……保護少爺就是我的正義……絕不會讓你動他一根寒毛的……“

彼此筋疲力盡,卻又不約而同地為最後一擊做好充分的準備。

這場決鬥,不存在平手一說,隻有生或死,抑或是同歸於盡。

化身為戰鬼的兩人,早已將這些拋諸腦後。

就在這時,救贖的聲音出現了。

“羽姐、有珠,你們在幹什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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