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辯：魚塘情報回收說（6）

奇怪……

是錯覺嗎？我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勉強自己這麼晚到外麵來調查，莫非果然還是精神不太好？

我往似乎出現了紅色的，門框之外的角落看去，打著手電筒衝那兒掃了幾秒，可是並沒有看起來像血的地方。

如果把靈異恐怖片之類的情況排除的話，在這種地方，還可能有什麼東西是紅色的呢？

“……”

我皺起眉頭，心裏微微一動， “果然是錯覺嗎？”地，向身後調轉視線，然後立刻重新轉身——

“哢～！”

呃。

嗯……

看來是被我猜中了。

沒想到那個讓我捉摸不透，困擾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腦袋瓜，原來到頭來意外地好懂啊。

我暗暗歎了口氣，悄悄萌生出一點兒微妙的念頭，既是因為這個教室還沒有檢查完，也是因為稍微帶著點惡作劇的心思地，再次一本正經地將視線轉向教室的後方。

踱步，仔細檢查，然後轉頭——

“哢吱——！”

“……”

這地板變形的聲音，就算如此還堅持抱著不會被發現的想法，真的合適嗎……

算了，還有最後一點兒地方，先看完再說吧。

最後幾組桌椅中，真的出現了可疑的紅色痕跡，不過隨隨便便觀察還不能立刻印證我的猜想，一個人的行動到此為止，看來是時候停止這次鬧劇了。

話雖如此。

雖然我心中是這麼想的，不過當實際落實到行動上時，我以遠超之前幾次的速度，猛地轉身。

“哢嚓——”“嗚哇～～”“——啪！！”

“…………”

服了。

我抓著手電筒走出前門，果不其然在視線拐角處看見一塊鋪展在地板上的，亂糟糟的紅“拖布”，拖布的一旁還散落著一大包薄荷味的薯片。

我不由得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千夏？”

“……”

“是夏千夏吧。”

“……”

“別裝死啦，能長成你這個樣子的，不可能是千夏以外的人吧？”

“……”

我沒有辦法，隻能蹲下身來，順手撿起被抓在小巧手掌裏的薯片袋——

——拎起來了。

整個兒拎起來了。

就像是逗貓棒被叼住之後絕對不會讓人感到意外的情形一樣，剛剛趴在地上裝死的少女，順著我右手用力的方向，與其說是受到我的牽引不如說是主動“撲”著地，直直地站了起來，和我四目相對。

嗯，金色的眸子，因為委屈而幾乎快維持不住的沉穩底色。

確實是夏千夏。

本來就不可能是別人吧。

“喵～”

“呃。”

“喵～～”

“喂，”

還不肯放棄嗎。

“所以說，沒有這麼大隻的貓吧。”

“聽說，一隻超過四十千克的貓科動物，殺死一個成年人就和吃掉一包薯片一樣簡單喲。”

“……”

這算是什麼，威脅嗎。

話又說回來了，以夏千夏這個體型，真的一定有四十公斤嗎？

“呃呃，嗯……”

重新仔細看了看夏千夏的表情，我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看她這滿臉羞憤不想承認，臉頰紅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惱羞成怒撲過來的樣子，且不論學名“學生會長”，稱呼“夏千夏”的紅發少女究竟屬不屬於貓科動物，也且不論她的體重到底在40kg以上還是以下，我如果不退步的話，結局還是會很不好吧。

“我…我，哎…………”

果然，還是別鬧了。

鬆開手掌，任夏千夏把她的薯片搶回懷裏，然後後退，留出一段適合正常交流，也適合低頭道歉的距離。

深吸一口氣，莊重地，雙手合十，深深地低下腦袋。

“真的是非常抱歉，就這麼隨便地丟下問題，任性地給千夏你添了這麼大的壓力，實在是太過分了。非常，對不起。”

“……”

我維持著雙眼看向地板的狀態，耳畔周圍，沒有聽到聲音。

夏千夏沒有說話，薯片的袋子也沒有動一下。

“…………”

還在生氣嗎？

果然，我還是沒能揣摩到夏千夏的心思嗎？

這樣子的話，也沒辦法啊……

“我、我也不知道我們以後還能不能變成正常的狀態，還能不能像正常的前輩和後輩一樣相處和生活……不、不過，單論這件事，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真相就是真相，事實就是事實，我會好好地落實事件，好好地圍繞事情本身，好好地……”

“夠、夠了啦……”

稍微有些顫抖的，並且以夏千夏的性格而言，顯得有些柔弱的聲音。

“你也是來驗證猜想的吧？你總不會說，其實是為了專門來這兒向我道歉，猜到了我會來這兒這這、這……這種話吧……！”

“呃，那、那種事當然不可能的吧……”

“唔姆……也是，”夏千夏的語氣裏重新冒出一絲信心，“畢竟是本小姐這樣的智商，本來就不可能被441猜中。”

“啊，嘛……”

從別的方麵說大概如此，不過單說剛剛才發生的躲貓貓，可能連猜都不需要猜吧。

我低頭躊躇半秒，重新整頓了一下道歉的念頭。

“話雖如此，不過歉意真的是真的，所以如果要說是‘為了千夏’才這麼做，其實也沒差吧。”

“為、為了我什麼的……聽起來像是專門為人著想的好男人一樣的說辭，這……這種話我才不會接受哦！”千夏不知為何突然開始炸毛。

“呃，‘為人著想’不好嗎……”

“為別人著想很好啦，確實是很、溫馨溫柔之類的……但但但但是那個無關啊，和工作無關是也！”

夏千夏揮舞著雙臂。

“——總而言之！”

夏千夏看上去像是要從頭發裏拽出什麼戰略武器似的，兩隻手一起挽住自己的鬢發，作出威脅狀。

“溫柔的道歉什麼的，我夏千夏學生會主席可不會吃這一套，出爾反爾不講邏輯的事情，不會就這麼原諒你，更嚴格地說如果你是專門一門心思找我道歉的就絕不原諒——隻要不是來調查的就絕對不原諒！”

“唔呃……”

專門來道歉偏偏不原諒，不道歉反而有機會諒解，這個夏千夏到底是有多別扭啊。

如果“傲嬌”有教科書，上麵一定就是這麼寫的吧。

我隻能舉雙手投降——不，這個時候應該是雙手合十，身體九十度鞠躬地投降。

“我確實是為了案件才來的，確實從來沒想過專門來捉弄千夏，根本沒有那回事——所以，還是請千夏原諒我吧！”

“哎誒……別又鞠躬啊……”

千夏慌亂道。

“如果是真的，那當、當然會原諒啊……你剛剛都第幾次鞠躬了啊，別這樣低聲下氣的，搞得像是哪家的仆人和大小姐一樣，這、這樣一來過分的不就變成我了嘛……！”

“呃，我，沒有這個意思。”

“總而言之，先把頭抬起來……這個不對等的樣子我沒法說話！！”

“……”

我按照夏千夏的指示抬起頭來，隻見夏千夏一隻手攥著薯片的袋子，另一隻手將她的鬢發纏成毛線團一般的形狀，眼神卻並沒有如她做這個動作時一貫地那樣斜睨著我，而是看向她自己的腳邊，可那裏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我一開始以為……”

薯片袋發出微妙的“嘎嘎”聲。

“以為你們這種男孩子天生喜歡摳細節是那種，‘理性動物’什麼的。所以我以為隻要能夠用邏輯理性說服你們，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所以說一開始自以為是的那個，其實是我吧……”

“這麼說的話，我誤以為千夏你當初是故意放我鴿子，最源頭的問題，可能還是出在我身上。”我趕緊擺手。

“你說莫萬花不對勁什麼的，其實我也發現了，隻是因為自己太喜歡追著邏輯思考，所以顧此失彼……”

夏千夏無視了我對話題的轉移，繼續說道。

“現在想到這裏了，司思儀你甚至提前來了，所以你剛才說你是為了案件來的，不是專門為了我，我，現在也相信了。”

“‘相信’嗎……”

夏千夏終於不再鬧別扭，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和千夏……

可緊接在這之後，從夏千夏嘴裏說出來的，並不是“原諒”一類的字眼。

夏千夏用力擊掌，眸子裏金光閃閃。剛才的孩子氣，羞憤，無理取鬧，一下子全消失了。

“441的話，果然有所發現，在這裏找到一些不對勁，上周發生了特別事件的痕跡了吧？！”

“啊啊……”

這才是今天晚上，夏千夏出現在這裏的目的，也是我的本來目的啊。

該感歎夏千夏引導話題的能力太過出色嗎，不知不覺間，竟然差點忘記正題了。

但也確實如夏千夏所說，對於我們這一番的波折和努力，案件和真相才是重點，原諒什麼的，兩人之間無聊的勾心鬥角，本來就連配菜都算不上吧！

“確實如此！”

我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不能直接拿進證據鏈條，不過該說是完全印證了某些猜想吧，事情已經很清楚了。”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模樣，勘察證據的事情隨便用什麼方法都好啦～”

夏千夏輕輕聳肩一笑。

金閃閃的瞳仁映著我身邊的光源，仿佛已經洞見了數天以內的未來。

“大家終於有機會一起接近事情的真相，這就已經夠了吧！！”

“是啊。”

我跟著夏千夏笑了起來。

我的眼睛應該沒有她那麼澄澈漂亮，不過也無所謂了。

“這場鬧劇的前因和後果，馬上就要揭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