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辯：午夜街道密室說（3）

“誒，思儀……”

劉詩芸跟著我一起轉頭看過去，這下可好，話也不用我繼續說下去，劉詩芸已經看到那個我想要列舉的人了。

“周坤學長，晚上……好？”

“啊，啊哈哈哈……晚上好……”

周坤站在一處小巷的入口處，嘴裏正叼著一隻炸雞腿。

“啊嗯，周坤，晚上好。”

雖然我第一很奇怪周坤為什麼每天都要吃雞，第二奇怪周坤家的方向好像不在這個方向，為什麼要出現在附近，不過既然學長兼同僚出現，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因此順勢揮手——

——周坤在我抬起手的瞬間衝我衝了過來，把聲音壓得老低。

“噓。”

“啊！？”

“保持神秘，保持正義，不要亂傳，香香雞會請你吃的。”

“哈！？！？”

“周坤學長……您沒事兒吧？？”

昨天因為奇怪的原因答應請我吃雞就算了，今天為什麼一見麵就又提“香香雞”，這周坤到底幹了什麼了？

不過隨著我和劉詩芸都露出一副摸不著頭腦的表情，周坤神秘兮兮的模樣也漸漸緩和了過來。

“呃，停一下，稍稍停一下……你們原來沒看出來嗎？”

“沒看出來什麼……”

我還是沒搞清楚狀況。

不過周坤如此故作神秘，我腦袋一轉，把周坤平時的習性和事跡聯係起來之後，一下子就明白了。

劉詩芸也不甘落後，比我還早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如此！周坤學長之前提到的，那個地下網吧就在這裏吧！？”

“哇啊啊……”

周坤連退數步。

“原來你們之前真沒看出來……這是不是說，我本來不用請你們香香雞的？”

“差不多是這樣吧……”

我聳了聳肩。

“原來如此！”

周坤再退兩步。

“那我就如你們所說，不請你們啦……？”

大步流星轉身準備逃之夭夭的周坤————被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拽住了他的領巾。

“……給我回來！！”

※

距離學校約900米的東側大道上——或者說從東側大道起沿著小巷往裏走一段距離，有一家還頗具規模的地下網吧，這是一件在學校中的不安定分子中，私底下成為共識的事情。

雖然聽說這家地下網吧的老板和相關部門有一點兒關係，900米也確實遠在法定的“學校↔網吧”距離限製之外，但是黑網吧歸根結底是黑網吧，就算能靠灰色途徑頂住有關部門，也頂不住一旦事情鬧大了所帶來的腥風血雨——周坤這麼和我們介紹道。

聽說今年上半年的時候，就正巧發生過某個走讀生半夜被父母在網吧逮住，最後四處舉報，差點鬧上城市晚報的事件。事情的解決方法當然也是道聽途說：據說網吧的老板多方打點，給了舉報人——也就是當事人的父母許多補償，黑網吧也關閉了一個多月躲避風頭，然後才勉強寧事息人。所以這件事情之後，包括周坤在內的上網分子也變得更加小心了，別說拉幫結派群體泡吧了，就連單純的熬夜也會斟酌再三，小心翼翼，盡可能控製住時間不出亂子。

既然學生們都這麼“遵紀守法”，循禮中學的校方對這件事情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學生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就不插手，和各位上網分子們維持著這種不成文的默契。

“所以我覺得，施銘是我們高二的學生，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吧……說他會亂熬夜被抓到，我還真是很存疑。神秘，嗯……”

逮住周坤之後，我和劉詩芸當然不占便宜白不占，又跟著周坤調個頭回到了穀雨，借機好好敲詐了他一筆。當然，周坤隻說過請我們吃炸雞，所以在提到飲料的時候死死護住了他的錢包：我和劉詩芸的奶茶是我們自己掏錢買的。

還別說，這個穀雨秋分雖然名義上是冷飲店，裏麵的炸雞居然還意想不到的好吃。

“既然有這麼個前提呢，所以我也……”

三個人坐在方桌的兩側，周坤反複挪動著手裏的超長吸管，想從我自己掏腰包買的奶茶裏分一杯羹，我當然絕不同意，不停地左右挪動玻璃杯，最後從桌子底下一腳把他踹了回去。

“我也、我也、我也、我也……嗯嗯咳咳，總之我也在我們同級的住宿生裏打聽了一下，有幾個在網吧裏見過施銘的，都說他是踩著宿舍時間點回去的那批。既然總是踩著時間點，那就更不會無緣無故熬夜了。所以這個時間線就很神秘。”

“既然你從這方麵看這麼撲朔迷離……那網吧老板那邊有沒有時間記錄？”我抿起了嘴。

“地下網吧啦，沒有上機記錄的……”周坤斜了斜眼。

“那就問老板本人啊？老板本人可以當人證的吧！”

“不是、喂……”

“呃……？”

周坤的視線尷尬地遊離了一陣，我也有點兒不明所以，在沉默中幹等了一陣之後，周坤終於有些為難地開口了。

“我剛才都說過了的呀，盡量不要把網吧本身扯進來的好吧……”

周坤摸忖著自己的左手，看上去就像慌亂中條件反射地把自己的手當做魚來摸了似的。

“雖說這種網吧本身就不合法，這個我也知道。但是看在大家都這麼克製，保持默契的份上。事情擴大化就不要往這個方向擴大了吧。我們舍近求遠一點兒，在別的方向找證據行不行？”

“好嘛……”

“對了？”

就在這時，身邊的劉詩芸輕輕合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插進了話來。

“我想起來了～之前被思儀打斷的時候，就是想問這個的來著！周學長，思儀——你們現在的這個案件情況到底怎麼樣了，證據快整理完備了吧？”

“呃。”

“哎呀……”

劉詩芸不這麼一提我還沒想起來，從昨天起到今天中午為止的一攤子爛事，我還沒跟她說呢。

雖然就結果上來說，周坤終於通過我的“形象再現”為手段讓夏千夏想起了她當初對我的所作所為，我和夏千夏也就她的行事方式和當初那麼對待我的原因有了表麵上的和解——但是回到施銘案的案件本身而言，我們卻依然還停留在幾乎沒有一處證據可用的尷尬狀態，與其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如說還得從第一根線頭找起。

我和周坤輪流就現在的情況跟劉詩芸介紹過之後，劉詩芸也露出了一臉且驚訝且困擾的表情。

“沒想到呢……隻是一個學長疑似這樣違紀的問題，就會這麼複雜……”

“是啊，太麻煩了……”

我附和著劉詩芸露出尷尬的笑容，而周坤隻是在一旁單純地掩嘴笑，估計是想說什麼和他以前經手的案子比起來還算小兒科一類的話吧。

還真說不定，如果真能把那麼遊刃有餘的夏千夏逼到放我的鴿子的話，當初尉遲語嫣遭遇的那個案子可能真的特別不得了。

“那，既然這麼麻煩的話……我可不可以稍微幫上什麼忙呢？”

劉詩芸食指捬嘴，小心地提出了一個建議。

“幫忙……？”

“嗯呢！”劉詩芸驕傲地挺起胸脯，“畢竟怎麼說也是平起平坐的校團委級幹部，肯定有我能做的事情的！”

“就因為是校團委，所以才比較配不起呀……”

周坤搓著雙手，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誒……”

“因為校團委是把違紀學生送進校園治理委員會的公訴部門啊。”周坤攤開雙手，“自己提起審判，又自己證明自己的證據，這種手法，政教處的老師是不會承認的～”

“那就讓我把搜集到的情況交給思儀，由思儀交給政教處的老師就好了吧！”劉詩芸鼓起嘴巴。

“哇……”

“哇……？？”

“哎哎，沒‘哇’什麼，隻是覺得這種組合很羨煞、啊不，很神秘而已，又神秘又正義……”

周坤擺了擺手。

“那些都放在一旁啊，要說幫忙，打算怎麼幫忙呢？或者說司思儀，你打算從哪個角度入手搜索證據？”

“嗯……”

這真是一個超級尖銳的問題啊。

天知道周坤自己有沒有就這方麵思考過，總之就這麼隨手把這個問題丟給我，還真是相當棘手。

“我覺得吧……”

前一天被夏千夏那麼慘烈地“擊潰”之後，我也算是終於認識到了，在取證方麵，絕對不能先入為主，用有色眼鏡去過濾證據的問題——那反過來講，如果想要有條有理地展開案件，找出事情背後的真相，就應該從源頭開始，展開地毯式的搜刮。

既然如此……

“我打算從這個街區開始找。”

“‘這個街區’的意思是什麼？”

“就是在找施銘的目擊證據之前，先劃出最可能目擊施銘活動的範圍。”

我撐直了脊背，認真地說道。

“也就是說，我想知道從地下網吧起，最遠可以有哪些地方目擊施銘出現的痕跡，然後一個店鋪一個店鋪地，排查過去。”

“那……需不需要我幫忙做地形圖？我可是很會畫畫的喲？”劉詩芸輕輕捬嘴。

“行吧……”我想了想，“具體分析問題的時候，有詳細的街區店鋪圖會很方便？”

“那麼、什麼時候出發？”

“誒。”

問題的速度好像推進得有點兒快？

“就……”

我眨了眨眼睛。

“……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