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讓我找一找,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這個櫃子裏……”
第二天中午的學生會室裏,除了夏千夏和尹穗星正常坐班以外,周坤也在——進門迎麵看到他不懷好意的表情,我就感覺有點兒不對勁。
那個在房間角落的雜物櫃,其中那個高高的隔層,怎麼看怎麼感覺像是衣櫃。
“喂,等……給我等一下……!”
我想要衝過去阻止周坤,可是根本做不到——尹穗星攔在通往雜物櫃的道上,伸手摁住了我的腦袋。
“嗚啊……咕、咕、咕嗚……別這樣,學姐快放開我!!”
“放行前,倒數五秒。”
“別倒數五秒啊!”
我好像從你那不苟言笑的臉上看到了期待的表情,這是不可能的吧,你這種正經的學姐絕對不會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產生任何期待的吧?不要搞我啊!
“五、四……”
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喪心病狂的逆身高差啊!
“……三、〇。”
尹穗星跳過兩秒,把我放了過去。
果然嘛,作為學姐還是會心軟的——我剛這樣想著衝過去,就發現周坤已經從雜物櫃裏拿出他想要拿出的東西了。
那是一套假發和款式非常可愛的哥特裙子。
將我放行進去之後,尹穗星反過來轉身,把我堵在了學生會室的內側,還順帶再次摁住了我的身體。
“不…………”
“不要………”
“我、說……了……不要啊…………”
時隔一年,我又一次“久違”地穿上了這套哥特裙子。
不要問我為什麼換衣服的過程這麼簡略,這隻是我不敢回憶而已。
整個過程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
之前夏千夏說什麼“慘絕人寰、草菅人命”,和我這幾分鐘裏的經曆比起來都是小兒科中的小兒科,“草菅人命”這個詞明明該用在我這裏才對。
總而言之,我在這樣一整套非人的經曆之後,又一次被塞進了小裙子。
“怎麼樣,怎麼樣?”
周坤與其說扶著不如說怕我跑了而“抓”著——我的肩膀,叫剛才被拜托回避的,椅背旋轉180度的夏千夏又轉了回來。
“這樣子想起來了吧,會長大人?果然是他吧?”
“也就是說,周坤你的意思是……”
夏千夏的視線從周坤移向我,猛地眨了一下眼。
“去年那個案件,我們為了驗證那個奇怪的‘穿的奇怪是為了招攬有錢大叔’的說法,找來幫忙的那個女孩子是你……?”
眨了兩下眼,眼珠子轉了轉。
“原來如此,確實很像啊……”
眨了三下眼,後退一小步,從上到下地打量著我,倒抽了一大口空氣。
“想起來了……真的想起來了,原來真的是你啊!”
“終於想起來了吧會長?終於知道你的新下屬和你的神秘奇緣了吧?”周坤笑道。
“嗯姆!終於想起來了是也!太意外了,雖然說那個時候很忙,不過確實沒發現那個時候找來的是個可愛的男孩子啊!”
“是個男孩子還真是抱歉啦~~”
我盯著時至如今才終於想起我們倆的孽緣的夏千夏,氣鼓鼓地吹著掛在我的嘴角的假發的鬢發。
還有,既然終於讓夏千夏想起來了,就請趕緊讓我把這套裙子脫掉啊……
可是就在我和夏千夏對視的這一會兒,不知怎地,夏千夏又頓了頓,金燦燦的眸子裏迸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精光。
“唔呼呼……對不起啦,當時是真的很忙,不是有意放你的鴿子的,以後一定要好好相處哦。”
夏千夏一邊說著,一邊踮起腳來,摸起了我的腦袋。
“呃呃,相處還是會好好相處的……”
雖說字句聽上去像道歉,可是怎麼聽上去感覺怪怪的……
“唔姆……雖然這一年裏稍微長高了一點點,不過這樣看起來,還是很可愛嘛……”
“可愛怎麼聽也不像是誇獎男孩子的吧。”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嘛,來,繼續摸摸……嗚嘿嘿嘿……”
千夏摸著摸著,還不知為什麼傻笑了起來。
這家夥到底想幹嘛啊?
“嗚嘿嘿,摸~摸~”
就在這會兒,尹穗星也來到了我的麵前,衝我的臉頰伸出雙手。
“誒……”
“別動。”
“別動……?”
隻見尹穗星的雙手的食指和拇指輕輕地捏住我的臉部,向外輕輕地拉扯。
左側向上,右側向下,然後忽然又變成了左側向下,右側向上。
“呃……”
“……”
“嗚嗚……嘎嗚……”
當我的臉蛋已經被尹穗星捏成奇怪的幾何形狀的時候,我終於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不就是揉臉嘛!
這兩個家夥是在玩我啊!!
“喂!別把我當小孩子啊啊!”
掙脫——!
“好了,乖~~”
——被以夏千夏為首的三大惡勢力協力摁了回去。
“要乖乖的,在學姐麵前當個好孩子哦。”
“呃…………”
真的完全被當成吉祥物了啊。
明明隻是揭開了和夏千夏的孽緣的真相而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如果不采取一點兒有效措施,再這樣下去,我以後在學生會的生活就徹底完蛋了吧。
“咕嗚嗚嗚……”
必須要采取一點兒非常手段!
重新給夏千夏來個下馬威!
“裝大姐姐也要適可而止吧!那種飛機場一樣的硬件條件太出戲了,喝兩年牛奶再來吧!!”
“……”
“……”
“……”
效果拔群,大概是沒料到我會如此用力地反擊吧,整個學生會室都陷入了沉默,三個人全都鬆開了我,而且首先鬆開的就是夏千夏。
“呼呼…………”
夏千夏深深吸了一口氣。
夏千夏一句話都沒說,又朝後退了兩步。
撿起辦公桌上的一團布料,打開窗戶,將手伸向窗外。
“呃……?”
那好像是我的校服。
“……”
我現在穿的是裙子——夏千夏手上的真的是我的校服。
“喂,等、等等一下,對不起,千夏大人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晚啦~”
千夏黑著臉,俏皮地一歪腦袋,把我的校服丟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
※
後半段午休裏發生在301室裏的事情有些太過慘烈,暫且按過不表。
“思儀,我好像聽說了一點兒事情……”
放學時分,難得和劉詩芸晚上都沒有安排,一起放學回家。劉詩芸不知為何神秘地湊到我身邊,露出一臉關切的表情。
“什麼事情……?”
我心想劉詩芸既然是團委會的成員,那她聽說的事情,說不定對我們在忙的施銘案有特別的幫助。不過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天真了。
“我聽說……”
隻見劉詩芸低頭蜷著雙臂,露出一臉不好意思的表情。
“今天中午的時候,學生活動樓那邊,三樓盡頭突然飛出去一整套男生的校服,還發出一陣很可怕的慘叫。都聽說是301室裏出的事,把誰的衣服強行扒光了,不知道是誰對誰……”
“呃,這個。”
“思儀你有沒有事?該不會是思儀你吧?不會是有小偷闖進學校了吧??”
“這個……當然不是我啦……”
麵對整天找我的茬的青梅竹馬,大大方方地承認這種事情就是找死。
“說出來詩芸你可能不信,是周坤啦。本來是很普普通通的一件事,周坤不信邪,非要和大家打賭,沒有辦法,最後也隻能遂了他的願,所以就變成那個樣子了。”
“喔……原來如此!沒想到周坤學長還這麼直性子啊。”
“啊哈哈,嘛……是這樣啦……”
那種滑頭會直性子才怪啦。
我一邊在心裏為拿周坤來擋槍稍微道了個歉,一邊繼續和劉詩芸繼續向回家的方向前進。
順帶一提,這個時候的我,對於剛才那段話,日後會在校園裏演化成怎樣的傳奇還毫無自覺,不過那就是離題非常遠的後話了。
“對了——”
走了沒一會兒之後,大概是看回家的路上沒話題有些無聊吧,劉詩芸又開口了。
但也就在她準備開口,將我的餘光吸引過去的瞬間,劉詩芸的腳下忽然一個趔趄。
“嗚噫!?”
“喂小心啊!”
好巧不巧,劉詩芸麵前又是一塊廣告牌,我趕忙腳下一旋,移動到她的麵前用身體擋住她——從結果上來看確實幫劉詩芸避免了磕到廣告牌,不過實際過程是,劉詩芸的腦袋磕到我的腦袋,形成了一次完美的動能傳導,把我的腦袋撞到了廣告牌上。
“啊,痛痛痛……!”
“哇對不起!思儀……你沒事兒吧!?”
“嗚痛痛……還、還行吧……”
回頭一看,廣告牌上,大大的“穀雨秋分”四個花體字,沒想到我昨天在這裏被絆倒,今天還能在同一個地方把腦袋撞到第二次。
“就算第一次撞壞了,第二次來這裏也該有點抗性了吧……應該沒問題的……”
“第二次……?”劉詩芸歪了歪頭。
“啊……”
也對,昨天的事情都沒有和劉詩芸說過呢。
“沒什麼啦,就是昨天我,在同一個地方,也是這裏,也被絆到過一次而已。也不知道行道磚上是什麼玩意兒……咱倆下次再小心一點兒就行了。”
“唔嗯,也是……我也是感覺地磚上好像有什麼東西……”
劉詩芸噘著嘴點了點頭,稍微往側麵挪了一步。
“真是奇怪,居然讓思儀昨天也在這個位置被絆倒了,會是什麼東西呢??”
可當劉詩芸移開腳步時,那塊將她絆倒的地磚上一片整潔,什麼都沒有。
“咦……更奇怪了……”
“好了,咱們直接回家啦……”
“讓我看看啦!什麼事兒都火急火燎的司思儀先生!”
劉詩芸一臉氣結地駁回了我的要求,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起了那塊怎麼看都和別的地方沒有區別的行道磚。
“唔,好像有點兒比其他地磚粗糙的感覺,有幾處奇怪的不自然的凹凸不平的感覺,斑駁不平的樣子……是被什麼東西腐蝕了吧?”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單純年久失修導致的咯唄。”
我跟著劉詩芸一起蹲下看了看,磚塊的表麵還真有些微妙的不一樣。
大概猜到了個中原因之後,我聳了聳肩。
“不管是被什麼意外快速腐蝕還是緩慢腐蝕,總之道路這邊不是商業中心,所以就一直擱置沒有更換,久而久之就變成這樣子了吧。”
“嘛,這個判斷還行啦……雖說‘不是商業中心’這個說法實在有點兒思儀風格的自暴自棄就是啦。”
“陳述事實而已,怎麼自暴自棄啦。”
由於我和劉詩芸的視線在對話推動下自然而然地移動到了馬路對邊的緣故,我也有些生氣地把手指指向了那邊的商業街。
放學兼下班時刻,從這邊向那邊看去,穀雨秋分所在的這條“東側大道”,在寬闊的隔離帶掩下車水馬龍,完美地注釋著街道對麵“異域風情街”的奇異情調。而再看隔離帶這邊,不知是因為隔離帶的直接的緣故,還是因為學區才導致的隔離帶的規劃,看上去就像是上個年代的舊城區一樣。
長長的隔離帶上一個人行天橋或者斑馬線都沒有,如果放學時刻想到馬路對麵去“嗨”一下,還得走好長的路,到附近的環島廣場,走地下通道才行——而無論是在中午,還是在需要上晚自習的高三學長們的傍晚,這都是一件特別不靠譜的事情。
我剛入學不久,就能從周圍的同學口中聽到關於這塊片區的規劃的微詞,而聯想到等以後要上晚自習的時候,也會遭遇這種不便,會不高興也是難免的吧。
我把視線從馬路對麵收回來,繼續和劉詩芸向前走去。
“要是能在方便的地方架一個天橋,對麵的商業街能多多少人流量啊……為什麼就不做呢?”
“姆呼呼……司思儀先生又開始憂國憂民啦。”劉詩芸托起胸脯,另一隻手在嘴角抹出一彎熟悉的青梅竹馬式笑容。
“我這想法明明挺合理的吧……”
我切了一聲。
“全校將近三千人,就算砍掉一半男生,也有一千五百人的潛在人流量——還不算同樣有這個心思的老師。再者說了,一個人行天橋的使用年限可遠遠不止三年呢。”
“女生都是不逛街不舒服的shopaholic這件事,本來就是刻板印象吧!”
劉詩芸一下子鼓起了臉蛋。
“就像男孩子裏也有思儀這種不關心遊戲,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心鬥角的奇葩一樣;女孩子裏像我這種看看漫畫就夠了的同學也是大有人在哦。”
“我什麼時候被你劃入奇葩籍了喂。”
我也跟著劉詩芸相互跳起了腳。
“再者說了,如果說玩遊戲的男生就正常的話,就這樣把有些人劃進去也太奇怪了吧!”
“有些人……?”
劉詩芸奇怪地歪了歪腦袋。
“比方說——”
我轉身衝劉詩芸豎起一根手指。也就在這時,在我的視線前方正好出現了一個人,讓我剛欲出口的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