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河水灌入墨微辰口鼻,她大罵十九瘋癲,張開嘴隻吐出個泡泡。她是算準十九一定找機會帶她逃走,卻沒想是在寒冬臘月裏跳河,更沒想到他扯她下水時連招呼也不打。
她倉促將勒死了脖頸的衣帶解開,秦無瑕那件暖和的大氅,就這麼沒了。
她是不太怕冷,但也沒必要自找苦吃不是?設計自己被綁架那晚,她特地將它放在床頭,就是想給綁匪一個趁手的打包工具——溫暖自己,方便他人。如今倒好,全被十九攪合了。
墨微辰有苦說不出,腳腕子上十九的手有如鐵箍,她蹬了兩下蹬不脫,隻希望十九這瞎子心眼兒亮一些,在她結成冰棍之前,別把他倆先憋死了。
意識彌散,眼前出現一道光。
回憶的碎片也曾遺落在伊河水裏,被她撈起。
一年前的墨微辰渾身濕透從河岸上爬起,天邊紅霞之中踏出一抹白衣,若披煙霧,如對珠玉。
秦無瑕走到她一步之遙處悠然站定,與渾身狼狽的她形成鮮明對比:“我還道你有什麼聰明手段,原來不過是跳河。”
他的眼神很涼,卻看得她的臉上發燒。墨微辰氣不過:“不試試又怎知道行不通?”
“如今也算試過,”秦無瑕朗目疏眉的臉上透出一絲笑,“可還涼爽?”
墨微辰身子抖得厲害,也不知是冷得還是氣得。
望君山下她被秦無瑕拒婚,他為表誠意,決定將她親自送回。望君山山主願意這麼千裏走一趟,在旁人看來怕是給了她墨家天大麵子,而她曉得,秦無瑕是防她跑路。
隻要準新娘子弄丟了,這婚就退不成。
但不知是秦無瑕太精,還是她疏忽,明明她閉緊了嘴什麼也沒說,兩人隻是眼神一撞,她的意圖就被他看出來了。
她半夜溜走,他立在道口的月輝下等著;她奪馬而逃,秦無瑕吹個口哨,她的馬居然聽了他的話,打個轉兒歡快地繞回去。
那冰天雪地跳河遊走總行吧?就不信他願意泅水來追。
遊得遠了,墨微辰牙齒打著寒顫,得意地望向船頭急得跳腳的送親隊伍。
誰想人群中那一抹白衣等她遊得更遠些,都快看不見了,才輕巧躍下,足尖點碎冰追來,提了後領將她丟上岸。
“望君山懸崖之下隻有雲彩,我十七歲時在山間行走便已如履平地,你猜這伊河水能不能濕了我的鞋?”
墨微辰瞧他鞋尖,果然滴水未沾,兵器“千機引”猝然出手,短劍直刺秦無瑕麵門:“把你狂得!”
“嘖嘖,這就急了。”秦無瑕懶懶接招,素手揮動間人已飄開。他年少成名,早早位列中原三大高手之一,根本不將眼前小嬌娘的攻擊放在眼中。
誰想那短劍卻不隻是短劍。千機引以磁石為引,劍身暗藏八節卡榫,合則成劍,分則為鞭,墨微辰看似簡單的一刺,其實是墨家劍術“天工截機七十一式”中的絕招“明鬼點星”,講究出招迅速、收放輕巧,配合墨家獨門兵器千機引可發揮出莫大威力。秦無瑕出其不意,退避不足,眼看劍尖便要劃破他眉心,那張女媧精雕細琢過的臉便毀了。
墨微辰心念剛動,手中“千機引”已自行收回,眨眼間秦無瑕退開十數步。
“打人不打臉,”秦無瑕眉間微蹙,“墨家功夫,不該這樣使的罷?”
“姑娘我想怎麼使,便怎麼使!”墨微辰甩劍為鞭,“看招!”
“好,讓我會會你!”秦無瑕袖袍鼓動,雙掌畫圓歸中,望君山內功獨步天下,此乃 “玉京飛雪”的起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