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回來的時候,我妹妹已經被村長指揮著下葬了。
我爸連我妹最後一麵都沒有看到。
而我,從村長家回來後,就一直發高燒。
我爸工資沒有要回,還被包工頭的人揍到骨折。
他沒有去醫院,忍著痛回了家。
回到家裏,小女兒死了,大女兒發高燒說胡話。
他來不及祭奠死去的小女兒,因為還有一個我要照顧。
據他說,我一直翻來覆去地說胡話,打擺子,他隻能從別家借了白酒,請李嬸幫我擦全身。
他自己跪在觀音廟前,把頭都磕破了,才聽到我呢喃的一聲,“妹妹。”
我不再說胡話了,我好了。
我告訴我爸,關於妹妹的事情。
他一開始還狐疑地摸我的額頭,擔心我還沒退燒。
過了一會,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目光挪向了桌子上,村長送來的一箱雞蛋,牛奶,大米,油。
下半夜,等我睡著了,他提著刀,去了村長家。
後來的事情,我是聽到村口的三姑六婆們說的。
我爸砍掉了村長的三根手指,但是村長是個好人。
他老婆要報警,村長忍著痛攔住了他。
我爸聽到要報警,逃走了。
我睡了一覺,我們家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每年八月的月圓之夜,我們村家家戶戶都要在家門口擺放祭品,拜月娘。
從陰曆十四擺到陰曆十八,整整四天。
老人們會在家門口一邊閑聊一邊拜祭。
我妹死後,我爸逃走後,村長幫我申請了低保戶,還讓我去上學。
從一路紅燭高照的拜月娘祭台走過,我回到了村口那破破爛爛的我的家。
我麻利地幹完活,借著月光寫完了作業。
我喜歡每個月月亮最亮堂的時候,這樣我就不用去三狗子家裏寫作業了。
三狗子人很好,他媽也很好,我隻是不喜歡他二爸。
寫完作業後,我也學著老人們在家門口擺了簡單的祭品拜月娘。
村長送來的牛奶和雞蛋,放到了發臭,我把它們扔在了臭水溝裏。
紙箱都拿去賣了。
我拿了一把木椅在門口坐著看書。
書是從廢品站裏拖回來的,不用花錢的東西,我很喜歡。
看了一會,我覺得有些困,抬頭正準備放鬆一下,卻看到村口有兩個小小的身影。
那兩個身影,像是小孩子。
我以為自己看錯了,這麼晚,怎麼還會有小孩子在外麵。
遠遠地,傳來了陰惻惻的笑聲。
夾在風中送來的,還有低沉而可怖的說話聲,“我...我們去你家玩吧。”
我莫名覺得害怕,但沒有多想,我以為是自己眼睛看太多書,聽錯了。
我摸掉一身雞皮疙瘩,搬起凳子起身回屋了。
第二天,我才從大人們那裏得知,張叔家一家六口,死了五個人。
李嬸去他家借醬油的時候,一推開門,發現地上滑滑的,低頭一看,全是血。
張叔的腸子流出來,腦漿噴在牆壁上。
張叔的四個兒子,被活生生開膛破肚。
張嬸好一點,躲在井裏,逃過一劫,但一直說著胡話。
“饒了我吧,求求你。”
“有鬼啊。”
“我們都得死,都得死!”
“是他們,他們回來了。”
大人們大驚失色,尤其村長,當場臉色就很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