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死。
我醒來就是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裏,摔成了高位截癱。
但癱瘓了還是要學習......
不過我媽已經死了。
我遲鈍的腦子反反複複咀嚼著這句話,像是咽糊糊一樣,將這句話咽了下去。
她死了的話,我還需要考大學嗎?
還有,是誰殺的她呢?
明明家裏就我們三個人,我不能動彈,女鄰居這兩天也沒上門。
我閉上眼,夜裏,耳旁妹妹的呼吸聲像是起伏的潮水。
我教妹妹給手機充電。
她怕得很,在我媽的教導下,手機對她來說不亞於洪水猛獸,平常看一眼都要被打個半死。
“會挨打的。”她看一眼媽媽的臉,細聲細氣道。
“不會了。”
我說。
“媽媽還在睡覺,你悄悄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怯生生給手機充電,一邊插插頭,一邊瞟著我媽。
又讓她把手機卡取出,將櫃子裏的電話卡換上,按下了開機鍵。
無數的未接來電和短信一瞬間湧出。
時間停留在一年前,我跳樓的那天。
有我的高中班主任,高中同學,大多是看笑話的,畢竟一個複讀十年最後還崩潰跳樓的人,是他們茶餘飯後最好的談資。
我沒有敘舊的打算,刪除幹淨後進入主界麵,一眼就看到了熱搜。
我媽火了。
她的臉被打了馬賽克,和我們熬夜寫卷子的視頻放在網上,各式各樣吸人眼球的營銷號層出不窮。
【直播間驚現屍體,癱瘓兒考清華是不是劇本】
【是特效還是謀殺?】
更多人則是扒出了我媽以往的直播,議論紛紛,吵得天翻地覆,說什麼的都有。
有諷刺我複讀十年在家啃老的,有罵我媽精神不正常的,也有懷疑作秀的,更有熱心分析我們家地址的。
估計再過幾天,警察就能找到這裏來了。
我鬆了口氣,讓妹妹收起手機,卻看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媽媽身上。
“阿......媽媽什麼時候醒過來?”
接著她便遲疑地朝那邊探了探頭。
“我好像聽到媽媽的肚子在嗚嚕嚕叫。”
我腦袋有些昏沉,總感覺最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聞言也隻是呆呆地看過去。
“餓了,你喂媽吃點東西。”
沒等妹妹搖著輪椅去找吃的,門又響了。
女鄰居探頭進來,見我媽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掛起了笑容。
“蕾蕾,遙遙,沒吃飯吧?”
她手裏捧著個砂鍋,翻湧著誘人的香,但和屋裏的屍臭混在一起,發酵出更加古怪的氣味。
我的目光落在熱氣騰騰的白粥上,扯出真心實意的微笑。
我們三人狼吞虎咽,很快將一鍋粥吃了個幹淨。
妹妹剩了幾勺,說要喂給媽媽。
她艱難地翻下輪椅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將粥塞進我媽嘴裏。
瓷勺使勁抵在牙上,怎麼都撬不開嘴。
之後的幾天,妹妹都在試圖喂食。
不過沒有一次成功的,反倒是妹妹見媽媽一直不醒,對她做什麼都全無反應後,逐漸也暴躁起來。
這一年來,她一直活在媽媽的陰影下,沒有得到一個正常小孩子應該過的生活。
每天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黑房間裏,做著如山般的題,時不時還忍受我媽的責打怒罵。
不給飯吃還是輕的,每天饑一頓飽一頓,還要費力地照顧我。
如今,她發現自己無論對媽媽做什麼,媽媽都不會有反應了。
她終於將一年間層疊堆積的懦弱與恐懼,痛苦地發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