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靈與肉/2012 年

“真真，別看了，我帶你去後山坐一會兒嘛”，喬芮拽了拽站在汪天成側後方，正入迷地觀看他捏製素坯的姚子真，一隻貓咪靈秀的小腦袋，正在汪天成充滿陽剛氣的雙手間，一點點成形。

“好有才華哦”，姚子真意猶未盡，戀戀不舍被喬芮拽出工作室的玻璃門，角龍搖著尾巴跟在她倆身後，朝小院的後門走去。喬芮把角龍擋在院門裏麵，“角龍乖，回去回去，今天沒有功夫陪你在山上跑哈”。關上院門，喬芮邊走邊晃著手上的小竹筐，裏麵飲料小食俱全，兩個女人搞得像出去郊遊，其實不過是去院子後麵的野地上坐一坐。

一坐下來，喬芮就遞給姚子真一瓶水，再把一個玻璃碗的蓋子打開，裏麵裝著洗好的葡萄，兩人一邊輪流用水蔥似的纖纖玉手捏葡萄吃，一邊望著天，有一搭沒一搭聊天，不時發出閨蜜聊天時的歡笑聲。

“真真，你也快30了，雖然我是個藝術家，哈哈，不強求女人一定要結婚，但是親密伴侶你總要有一個吧？”喬芮側過頭，露出潔白可愛的牙齒，笑望著比自己小3歲的閨蜜，黑黑的眼睛彎起來，即使從側麵看，都能看出那眼睛的形狀很美，還閃著碎鑽似的光芒。

“我就知道，你們婚姻幸福的人，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結束單身，跟你們一樣，享受甜蜜的愛情”，姚子真也側過頭，迎上喬芮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巧喬呀，你不也才結婚一年多嘛，就迫切地要把我也拉下水啊，我才不呢，不遇到想要的那個人，我堅決不結婚！”活潑的姚子真學著嗲嗲的南方口音，一直嗲嗲地叫喬芮為“巧喬”。“不過巧喬，你們家老汪還真是不錯，啥時候我也能碰到這樣的呀”，說著，姚子真做傾羨狀，兩手撐起雙頰，向上45°角看著虛空，咧開嘴角傻笑。

喬芮作勢要打醒閨蜜，姚子真則猛地回過頭，抓住那隻修長的小手問：“不過話又說回來，巧喬，跟老汪那樣又帥又有才華的完美男人戀愛，是個啥感覺呀！”問完，姚子真雙手合十，貼在左側臉頰上，假裝一臉迷醉，眨巴著眼睛看喬芮。

喬芮一臉慈愛摸摸姚子真的頭，帶著撿了便宜般的滿足感，瞥了一眼閨蜜，用難以抑製的得意聲音說：“啊，簡直是難以置信地幸福，你趕緊找一個就知道了！”

看著閨蜜那幸福的傻樣，姚子真故意翻起白眼做出鄙視的表情。

“哎，不過就是……”喬芮忽然害起羞來，欲言又止。

“不過咋啦？”姚子真忙問。

喬芮向後躺倒在長了一層野草的土地上，嫌棄地說：“哎呀，真是的，以後再跟你說，反正你也不懂！”

“我也是快30的人了，我什麼不懂……你不對呀，說，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家老汪……要得太多，你應付不來是不是，哈哈哈……”身邊的女人放肆地大笑起來。

喬芮翻了個身，背對著閨蜜，“滾滾滾，你啥都知道！”說完就沉默起來。自家男人哪是欲求不滿啊，簡直是無欲無求，但這是屬於丈夫的隱私，又怎麼能說給閨蜜聽。

姚子真在身邊繼續叨叨，喬芮卻已陷入回憶。

剛搬進汪天成山上的小院子時，自己曾很緊張，對於男女之間的親密接觸，既期待又害怕。從小到大，因為老爸對自己容貌的緊張，搞得自己一路矯枉過正，除了有一次，讓一位高中同學牽了一下手，就再沒讓異性碰過自己，在這個時代，又是讀解放天性的藝術專業，自己能守身如玉到27歲，簡直不可思議，這次遇到轟轟烈烈愛著的人，很想叛逆一次，一再安撫了老爸，終於像私奔一樣，跟汪天成住在了一起。

但是，怎會想到，汪天成竟很紳士，從頭到尾都很尊重她，還說要新婚之夜才可以碰她之類的。喬芮先是懷疑，是不是他被老爸威脅了，不敢碰自己，到了後來，簡直懷疑自己男人的取向，但是，又找不出汪天成喜歡男人的跡象。喬芮就隻能自我安慰：可能汪天成覺得自己太青澀了，傻大姐的一樣不解風情，等結婚就好了吧。

喬芮依然熱烈地愛著汪天成，顯然他是一個高冷的男人，但他越是這樣，越讓喬芮淪陷，自己的男人就像一個傳世的藝術品，日日守著他，花癡一樣欣賞他，在他幹活的時候，從背後抱住他寬厚的背，把臉貼在上麵，或被他摟在懷中，一起聽個音樂，這已經讓她非常滿足了。

一直到領證那天。

喬芮和汪天成都抗拒世俗的婚禮，他們拒絕在一群烏合之眾麵前，演一出感人的愛情戲碼，配合司儀一環又一環的造作，底下賓朋吃得滿嘴油花，還要時不時勉強抬頭看戲鼓掌。

2011年2月4日，吃完早餐，汪天成把喬芮手裏的碗放下，然後牽起那隻手，像是著迷一樣，欣賞了好一會兒，然後在她完美的左手無名指上，輕輕套上一個白色的陶瓷細戒，很溫柔地低頭對喬芮說，“我們去領證，好嗎？”

喬芮驚喜地張大眼睛，看著手上尺寸分毫不差的陶瓷戒，聲音不可抑製地溫順起來，淚花也在眼睛裏轉：“這就是你為我準備的相識一周年禮物嗎？”

其實喬芮昨晚還在想，這個酷酷的男人，一定不會記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吧。卻沒想到，這個男人內心的愛絲毫不遜於自己，愛著，卻不善表達，這強烈的對比簡直讓喬芮迷醉。

“我們隻穿平常的衣服去，我們也不要可笑的婚禮，好嗎？”，汪天成說話一如既往地簡潔，但是聲音卻柔得出水，喬芮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身體綿軟起來，整個人要化掉了。“而且今天”，汪天成繼續柔聲說，“我要讓你變成我的女人！”

像童話裏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和王子，這一對璧人，隨性得就像平常的每一天，開著車往返民政局一趟。回到家，汪天成一改往日的高冷，把設計醜陋的結婚證往鞋櫃抽屜裏一丟，連回到臥室都等不及，把妻子抱到工作室米白色的雙人沙發上……喬芮被這迅猛而來的荷爾蒙氣息，弄得喘不過氣來，她急促的喘息聲進一步刺激著丈夫，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之後，喬芮透過丈夫的肩頭，看著高高的天花板，閉上眼睛，淚水隨之滾落而下。而身下的白色沙發，已開出一朵鮮紅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