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中國功夫

這個世界不養閑人，混吃等死沒好下場——這是衛央忽然悟出的一個道理。在這個宇宙中，哪怕被尊為神，如果毫無用處，也自有冥冥中一雙無形大手來收拾你。

衛央強作鎮定，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我不同意你們‘釋放’我呢？”言下之意，畢竟我是神，我不讓你們‘釋放’我，你們總要給點麵子的哈！

飛鳥還未張口，石太白即搶先說：“長老說，他聽上一代長老說他聽上上一代長老說他聽上上上一代長老說，弄不清什麼時候，似乎也出現過類似的事。那個時候，我們的祖先的處理方式是：如果族人要釋放神，根本不需要征求神的同意，因為即便神不同意，他們也照做不誤，族人們差不多都是這麼想的。長老還說，神的肉的味道還不錯……”

飛鳥跟著補充：“是啊，是啊！長老說神的肉很嫩，吃起來一到嘴裏就化掉了。”

看著一臉憂鬱的石太白和一臉憧憬的飛鳥，衛央想靜靜，他揮揮手，示意二人退下了。

衛央慌了。

不能不慌。

在生死麵前，什麼都是小事。當務之急，不是吃吃喝喝，不是浸淫手機裏的古典文學名著，甚至都不是找手機信號，而是趕緊想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獲取更多食物，度過眼下的難關！

他還清晰地記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的那種滋味。

思來想去，他認為，要增加這樣一個落後的原始漁獵部落的食物總量，無外乎兩條路：一，搶占更多領地；二，改進狩獵技術。

之前，他想過改進狩獵技術的問題，無奈自己丁點打獵的經驗沒有，嚴重缺乏實踐，沒有實踐就沒有發言權，所以這一條隻能Pass。

剩下的就隻有搶占領地了，即從鄰近部落狂豬氏族手裏搶地盤，包括之前被他們奪去的那三分之一。

也就是發動戰爭。

想到這些，他忽然有種莫名的興奮。以前，“戰爭”一詞隻在曆史書和新聞中才能看到，而現在，他卻跟它有了這樣奇妙的關係，竟要成為一場戰爭的主導者！

當然，從規模上來講，這場戰爭可能更像一場大規模械鬥。

可是，對方畢竟人多勢眾呀！據石太白說，狂豬族在人數上占絕對優勢，差不多要多出他們一倍。所以，眼下這種情況，硬攻，是絕對不行的。

之前狂豬族突襲逐鹿族，他在樹上躲命時全程目睹雙方戰鬥，發現這些原始人的戰鬥方式真得很原始：武器是拳頭和木頭，拳頭的用法是捶，木頭的用法是掄。說白了，跟他初中時代在操場上打群架沒啥區別。

不過，讀高中時就不一樣了，因為那時候他忽然接觸到了一件新鮮事物，徹底扭轉了打架隨機出手、鬥毆毫無章法的問題。

這便是查拳。

他的家鄉是地處魯西的一座小縣城，自古以來即民風剛毅，百姓多醉心格鬥，擅長各種拳術，也為“山東自古出響馬”這句俗語奠定了基礎。當然，這些格鬥家、武術家之中，也不乏除暴安良、精忠報國的英雄豪傑。

明嘉靖年間，東南沿海倭寇作亂，朝廷招募天下義勇征剿，西北拳師查尚義，應征東來抗擊倭奴，途經魯西時不幸染病，得到當地百姓的悉心照料。

養病期間，查尚義與此處醉心拳術的百姓投緣，於是將平生所學盡數傳授，病愈後又帶著一批當地義士東行，投到了抗倭大帥戚繼光麾下，為抗倭大業立下汗馬功勞，也在生死之際積累了可貴的實戰經驗，豐富了這套拳術的技擊技巧。

這套拳法流傳至今，便是中國武術界五大拳種之一的查拳。

當時，高中有個燒鍋爐的老大爺，據說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還立過軍功，但看他其貌不揚，實在很難將他和“英雄”聯係起來，因而對此將信將疑。

直到那一天。

六個無所事事的技校肄業生，吊兒郎當走進校園，要找某同學麻煩，因為他是其中一名混混的所謂“情敵”。在張狂地將嗬斥他們滾出校園的保衛科長打翻後，他們邂逅了閑來無事在校園裏散步的鍋爐大爺。

大爺一聲不吭，大步衝上，手上擺、劈、撩、撞，腿上彈、掃、截、跺，一趟拳下來不過二三十秒，五六人已翻倒在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幾個混混最終知道了你大爺終究是你大爺，罵罵吱吱地跑出了校園。

從那以後，燒鍋爐大爺就成了他心中的英雄，同時也開始對那套拉風的拳術心儀不已。當時，他正跟隔壁班一女生戀愛，一次，二人正在校外你儂我儂，忽遇三個小混混出來劫道兒。他手腳並用一通亂打，拚盡全力，卻仍未逃脫被暴揍一頓並被劫掠一空的悲慘命運。

更慘的是，英雄救美未遂的他還被女友吐槽人高馬大真沒用，竟是個銀樣鑞槍頭。

這番遭遇，成為他學習這套拳的主要驅動力。

於是，他先後三次，分別帶著香煙、美酒、保健品，前去探望掃地僧，央求老人家傳授拳術。

不料，老爺子麵對物質誘惑不為所動，還痛斥他不學好，小小年紀就送禮行賄，淨整校領導班子那一套。

愧疚之餘，衛央並不死心，沒因碰壁而退縮。隨著他跟鍋爐爺爺的不斷接觸，漸漸把到其脈門，隨之改變策略，沒事兒就纏著老爺子追述革命記憶，訴說紅色故事。

這一招果然奏效。於是，在老爺子動容的追憶中，衛央不但知道了許多無名先烈拋頭顱、灑熱血的偉大事跡，還得償所願，跟他成了忘年之交。

一次聽完故事，備受革命先輩感召的他，信誓旦旦表示將來也要上戰場為國而戰，老爺子的情感大堤忽然大開，一把握住他雙手，大呼革命同誌，並從那天起，開始將功夫傾囊相授。

他就是用這套功夫，拳打流氓，腳踢混混，節慶晚會舞台上大展身手，在高中時代贏得一眾美人芳心的。

而現在，他要用這套功夫征服狂豬氏族。

於是，他將逐鹿族人召集到華屋之下，問石太白：“倉庫裏的食物還能支撐多久？”

石太白回答說：“如果族人們坐著不動，隻是等著吃，還能支撐二十天。”他對這些情況早已了然於胸了。

衛央沉吟著。就是說，如果脫產對全部族人進行訓練，隻有二十天時間，即便以急訓的標準看也很緊迫了。這當然不可行。手裏有糧才能心中不慌，這個時候還不能破釜沉舟，他不能冒這麼大風險。

那麼，接下來隻能對方案進行折中了，即：將族人分成兩撥，輪替訓練和狩獵，以此保證食物的不斷供應和後續儲備。他估計，以這種方式訓練一個月，差不多就能投入戰鬥了。

他有信心完成這個計劃，這信心，是對中國功夫的，是對自己教學能力的，也是對這些原始社會鐵憨憨的。

他早就注意到，這些原始部落民，因為長期的狩獵生活，身材勻稱，肌肉結實，動作協調，簡直就是天生的練家子，而這些素質，恰恰是一名查拳武者必不可少的基本功，也就是說，根本不用將這群人視為入門新手。

在如此紮實的基礎上，他所要做的，就是將查拳手法的衝、擺、劈、撩、頂、撞、靠，以及腿法的彈、掃、截、跺、擺、蹬、掛，悉數教授給他們，隻要在訓練中保證查拳的特點“快”，肯定能練得像模像樣，以一當十不敢說，以一敵三，對付那幫隻知蠻幹的烏合之眾綽綽有餘了。

然後，他向族人們莊嚴宣布：“現在，我要賜予你們一份偉大的禮物！”

一聽有禮物，族人們一片喧囂，有的狐疑，有的訝異，但更多的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有了它，我們就能戰勝狂豬族，不但能奪回失去的草場，還能奪取他們的草場！——這個偉大的禮物，名字就叫‘中國功夫’！”

石太白倍感振奮，率先振臂高呼，其他族人隨之紛紛發出高亢的叫聲，讚美他們偉大的神。

信心十足的衛央頻頻向他的子民招手示意。

飛鳥環顧激動的族人，也跟著發出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