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無垠之藍（一）

漆黑的閃電劃破天空，伴隨著好幾聲巨響，硝煙頓時遍布在碎石林立的山頂。

巴別喘著氣從地上站起身，摸了摸臉上的汗水大聲喊道：“報告傷亡情況！”

等了好一會兒，巴別並沒有聽見有人回應，強風吹開了四周的煙塵，看著周圍戰馬和士兵們殘破的屍體，巴別悲痛地咬緊了牙。

艾米拄著長槍一瘸一拐地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巴別連忙衝上去蹲下身，伸手按住艾米膝蓋的傷口，柔和的熒光頓時從他掌心泛起。

“巴別，不要浪費體力了，隻是些皮外傷，我沒事。”艾米推了推巴別的肩膀，巴別卻無奈地笑了起來：“沒關係，我也隻剩這麼多力量了。”

艾米有些低沉地埋下頭，眼淚止不住地從她臉上滑落：“大家，大家都犧牲了，我們沒能保護好他們。”

和“暴食”別西卜的戰鬥已經持續了快一個小時，除了巴別和艾米，其他人已經先後在別西卜的攻擊下喪命，更令人絕望的是，不管怎麼使用力量攻擊別西卜的身體，都無法造成致命的傷害，就算到了現在，他的身上也隻是比起一個小時之前多了些皮外傷而已。

見艾米的傷口已經愈合，巴別站起身，然後看著半空中那恐怖的龐然大物。

“真不愧是S級惡魔，就算用盡了所有的力量，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嗎？”巴別長歎了一口氣，“可惜，如果能提前做好應對，或許不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沒關係，我們已經盡力了，至少腓烈大人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抵達這裏，他們最後一定可以將別西卜徹底殲滅。”

“嗯，沒錯，身為使徒，戰死在別西卜的手下，倒也不丟人了。來吧，艾米，再進攻最後一次！”

神聖的氣息再次從巴別身上噴發而出，艾米也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長槍。

“翠，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但看起來已經沒有這個時間了，遇見下一個主人的時候，不要再像現在一樣任性了，好嗎？”

“不要，不要說這樣的話……”

“真是的，你別哭啊，好好見證我作為主人的最後時刻吧。”

“艾米……我知道了，我會和你一起戰鬥到最後。”

兩道閃耀的雷光凝結成了劍的形狀，被別西卜給抓在了手中，伴隨著別西卜的嚎叫聲，雷劍以摧枯拉朽的態勢朝著巴別和艾米所在的位置狠狠劈了過來。

就在同時間，一道巨大的光波從遠方轟然而至，直直地撞上了別西卜的胸膛。

“嗷嗷嗷！”別西卜在爆炸中發出哀嚎，陽光突然被什麼東西給遮住了，天空中傳來了空氣流動的巨大響聲，巴別和艾米抬起頭，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一艘銀白色的巨大戰艦正從遠方的天空中快速朝這裏行使，好幾根粗長的炮管正從艦身中緩緩伸出。

“是方舟！腓烈大人到了！”艾米高興地舉手歡呼，白色的光波從戰艦的各個炮管噴湧而出，一次又一次擊中在別西卜的身軀之上。

在炮火的持續轟擊下，堅不可摧的別西卜終於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它帶著血如泉湧的身軀墜落到了地麵，而戰艦也已經行駛到了艾米和巴別的頭上。

“各炮門攻擊完畢，充能開始。”

“把艦船下降到離地麵三十米左右，然後準備下一輪攻擊，‘曜’，接下來由你來指揮，安德烈，帶上船裏所有的賢者跟我一起下去。”

“腓烈大人，我們下去就夠了，你何必親自上陣呢？”

“不要大意，畢竟是別西卜，我不想再損失任何戰力。”

金發男子打開指揮室的艙門，然後帶著六個人一起走到了艦橋邊緣。

“腓烈大人，我們先走一步。”

五位賢者一起從船上跳了下去，留下的黑發女子對著腓烈笑了起來：“堂堂腓烈大人竟然要親自上陣，這是吹的哪門子風啊？”

“好久沒有戰鬥了，今天正好活動活動筋骨，‘玄’，我們上。”

腓烈縱身從船上躍起，黑發女子化作黑色的光粒圍繞住腓烈的全身，然後在他的右手凝聚成漆黑的闊劍。

“醜陋的怪物，今天一定要讓你徹底消失！”黑色的氣浪在腓烈的身體上噴發而出，他在空中揮舞起手中的闊劍，一道道巨大的劍光狠狠地擊打在別西卜那龐大的身軀，而腓烈也利用反衝力穩穩地落到了地麵上。

“腓烈大人。”巴別和艾米恭敬地單膝跪地，腓烈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兩人站起身。

“你們辛苦了，如果我們能夠再早來一步，就不會造成這麼大的犧牲。”

“腓烈大人，你們已經比預計時間快了一個小時，雖然付出了慘重的犧牲，但至少現在城市能夠得救了。”

“別西卜竟然會出現在這裏確實讓我始料未及，但也給了我們殲滅它的機會，巴別，艾米，你們還有力氣戰鬥嗎？”

“沒問題，我們還能夠繼續戰鬥。”

“那就好，麻煩你們再撐一會兒。”

別西卜在硝煙中慢慢撐起了身子，腓烈高舉闊劍一揮，又是一道足有五米長的劍光飛出，把別西卜本已受傷的左臂給整個削了下來。

受此重創，別西卜發出了憤怒的咆哮，雄壯的電流在它身體四周炸響，它直起了身子，突然以詭異的速度朝腓烈等人直直地撞了過來。

看著快速逼近的別西卜，巴別伸出雙手，純白的臂鎧發出奪目的亮光，前方的大地出現一道裂縫，緊接著神聖的光芒從裂縫中衝天而起，擋在了別西卜行進的道路上。

“嘭”的一聲巨響，別西卜整個身軀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光之障壁上，障壁碎掉了，別西卜發出慘嚎停下了移動的腳步。

“跟我上！”腓烈高舉闊劍，帶著所有人一齊朝別西卜衝了過去，在眾人的夾攻中，血液從別西卜的身軀滲進大地，它痛苦地再次向胸前聚集雷電，感受到迅速膨脹的巨大能量，腓烈揮了揮手，所有人立刻向後快速退開。

就在雷光將要釋放的一刹那，空中的方舟放出了第二輪炮擊，別西卜的身軀淹沒在了閃光和煙塵之中。

“真是厲害，方舟竟然有這麼強大的火力。”

人們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色，方舟，是第一次人魔戰爭之後，為了對付S級惡魔而專門製造的飛行戰艦，建造周期長達十二年。雖然今天是製造之後第一次實戰，但效果明顯遠遠大於了人們的預期。

“現在和第一次人魔戰爭時期不同了，隨著‘元素革命’和‘方舟’的完成，人類已經可以真正掌控自己的命運！”

腓烈捏著手鏗鏘有力地說道，硝煙已逐漸散去，別西卜趴在地上，身軀已經變得滿目瘡痍。

“繼續進攻，不要給它喘息之機。”眾人再度衝了上去，電流突然從別西卜身體四周沿地麵迅速散開，眾人停下腳步跳到空中，別西卜卻已經張開翅膀，朝著孔的方向快速飛去。

“它想要逃走！”

“快把它截下來！”

“不能讓它回到孔裏！”

看著快速移動的別西卜，巴別和艾米想要追上去，但耗盡體力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極限，他們喘著氣跪在地上，隻能看著腓烈帶著賢者們遠去的背影。

別西卜在一連串的攻擊中左搖右晃，縱使身軀已經傷痕累累，但仍然速度不減，朝著孔的方向快速飛去。

“喂，腓烈，照這個樣子下去，別西卜可就要回到孔裏了。”玄的聲音從腓烈腦海裏響起，腓烈回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方舟。

充能還需要時間，第三輪炮擊看來是指望不上了，但既然別西卜現在隻想著逃走，那麼就一定防禦不了我全力的一擊。腓烈加快奔跑的速度，手中的闊劍已經開始冒出黑色的煙霧。

“玄，把所有的力量都給我用上！”腓烈高高舉起手中的闊劍，而別西卜已經離孔隻有不到五米的距離。

腓烈用力將手中的闊劍劈下，一道足有十米高的黑色劍光疾馳而出，飛速劃過了別西卜的身軀。

天空下起了血雨，別西卜的身軀變為整齊的兩半，跌落在了孔的邊緣，因為慣性而滾落進了孔裏，賢者們急忙衝過去探出腦袋，卻隻能看見深不見底的黑暗。

“哼，可惜還是掉進去了。”腓烈把劍拋到空中，玄化為人形背著手落下地。

“沒關係，被砍成了那樣，肯定活不成了。”玄伸手扶住腓烈的胳膊，“你啊，都快要70的人了，還這麼沒節製地使用力量，我倒沒什麼，你的身體可是會撐不住的。”

“隻要能把別西卜給殺掉，我就算殘廢也值得。”腓烈喘了口氣，然後對著圍過來的賢者們說道：“把艾米和巴別扶到船上去，我們盡快趕往城裏。”

……

破敗的街道上，一黑一藍兩個身影正在激烈交鋒。

“少年，我不得不誇獎你幾句，你的劍術技巧真是紮實，在所有人都依賴魔法的時代，你可真是算一個異類了。”

雖然麵對著達裏安暴風驟雨般的強攻，笑麵人依然是顯得遊刃有餘。隨著時間的流逝，久攻不下的達裏安也有些顯露疲態，速度明顯有所放緩。

“嗯？怎麼了，你難道累了嗎？你的憤怒，難道就隻有這種程度？”

笑麵人突然抬起右手，在達裏安的攻擊間隙中劈出一記匪夷所思的斬擊，達裏安大駭之下匆忙抬劍硬抵。黑色的氣浪把達裏安整個人給吹飛了出去，撞垮了豎在路邊的斷壁。

背上傳來的鈍痛讓達裏安差點窒息，他抬起顫抖的胳膊撐住大地，想要從地上站起，卻感覺力不從心。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點，畢竟你一開始就已經受傷了嘛。”笑麵人嘲諷的話語傳進了達裏安的耳朵，“你的劍術還有身法，很像剛才和我戰鬥的那個賢者大人，叫恩什麼來著？他是你的老師嗎？”

聽了笑麵人的話，達裏安心裏一緊，頓時抬頭問道:“恩格瑪老師怎麼樣了？”

“哦，果然如此。不過他這個人實在不怎麼有意思，所以我就盡快將他處理掉了。”

“你，你說什麼？”

“我說把他處理掉了啊？和他帶領的那些垃圾一起。”

“你，你竟敢！”

恐怖的氣浪震飛了達裏安身旁的碎石，他都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再次站了起來，蒼藍色的光芒正圍繞著達裏安的身體高速旋轉。

“不可饒恕，我一定要殺了你！”達裏安發出憤怒的咆哮，整個人瞬間移到了笑麵人的身前。

笑麵人抬劍斬下，卻隻擊中了達裏安留下的殘影，胸口傳來一陣劇痛，笑麵人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胸口不知何時已經落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背後刮來一道颶風，笑麵人看也不看直接向左邊移動了一小步，然後順勢一個回旋踢，把達裏安再度踢飛到不遠處的牆邊。

“哈哈哈，沒錯，就是應該這樣。”笑麵人捂著流血的胸口大笑出聲，“站起來，讓我看看你還能做到什麼程度？”

達裏安拄著劍從地上緩緩站起，然後一個趔趄又栽倒在地，笑麵人歪了歪腦袋，朝著達裏安慢慢走了過來。

“既然你站不起來，我就給你講個故事好了，對了，就說說這個叫艾莉娜的女孩吧。”

“你，你給我閉嘴！”

“艾莉娜她啊，為了能上你們的學院，一直生活的很痛苦呢，而她的父母強迫她的目的，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她摯愛的菲力，可是很不幸，菲力因為她而死了，學院和家裏再也沒了她的容身之處。你知道嗎？我可是拯救了她啊，如果不是因為我，她就會被父母強迫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然後過上那毫無期待的人生。是我給了她反抗的勇氣，是我滿足了她內心的願望。”

“閉嘴！閉嘴！”

“她是個非常優秀的母體，托她的福，人造惡魔的實驗有了寶貴的數據。啊對了，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因為她想要最後和你見一麵，所以我刻意對她的身體進行了調整，讓她能以人類的身份和你度過美好的一天。”

達裏安慢慢瞪大了眼睛，笑麵人已經走到了達裏安的身前。

“其實我本來是想保留她的意識，可是呢，這個女人在和你約會之後，哈哈，她竟然後悔了。所以我也沒有辦法，隻能讓她體內的惡魔細胞吞噬掉她自身的意識。你知道嗎？她就在我的麵前，一邊逐漸變成醜陋的怪物，一邊哭喊著你的名字，啊啊，那種絕望和悲痛，真是讓我感到興奮。”

達裏安感覺自己恍惚的腦海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

艾莉娜的哭喊聲仿佛就回繞在自己的耳邊，達裏安不敢想象，當時的艾莉娜究竟有多麼的痛苦，多麼的絕望。

憤怒的火焰驅使著達裏安再次從地上站起，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刺痛，甚至自己已經開始感到耳鳴。

身體已經快要壞掉了吧，光是動動手指，都能感覺到鑽心的疼痛，但這樣的疼痛比起艾莉娜的遭遇而言，又算得上什麼。

殺掉他，殺掉這個男人。

就算我的身體廢掉，我也要殺掉這個可憎的男人。

“我要殺掉你！”達裏安瘋狂地叫喊出聲， 手中的劍還沒有揮出去，就又被笑麵人給一腳踢進了廢墟。

“轟”的一聲巨響，達裏安把壓在身上的瓦礫給震到空中，血液從額頭上的傷口流下，染紅了他半邊的臉頰，他卻像沒事一般繼續朝笑麵人衝了過去。

向前邁進，不要停步。

不需要預測他的防禦或者是回避，把速度淩駕於敵人之上，然後斬出不可阻擋的一擊！

蒼藍色的長劍劃出從上而下的軌跡，但是依然被輕鬆彈開。

還不夠，還要更快，更快！

沒等笑麵人站穩身形，達裏安的又快速擊出第二記斜劈，兩人再次短兵相接，而笑麵人終於在達裏安的狂攻之下第一次開始後退。

“哈——啊——哈——”

血液混雜著汗水從臉上滑落，呼吸開始雜亂，思考漸漸跟不上身體。

達裏安的全身開始變得火熱，熱氣開始從他的每一個毛孔蒸騰而出。

每踏出一步，全身的骨頭都在發出“嘎吱”的響聲。

雙劍每交接一次的響聲，讓達裏安腦海裏的意識逐漸破碎。

視線在收縮，沒用的思考已經全部丟棄，留在這快要崩毀的軀體中的，隻剩下充滿殺意的本能。

笑麵人的衣服開始出現裂口，他驚愕地發現，達裏安的速度和攻擊模式已經逐漸開始無法掌握。

“哈哈哈，有趣，有趣啊！”笑麵人發出了愉悅的笑聲，抬起闊劍，達裏安忽然從視線中消失，當笑麵人眼角的餘光掃到達裏安殘留的身影之時，腰間已經傳來了火辣辣的痛楚。

“哥哥，停下，求求你快停下，再這樣下去你會死掉的！”

瀾的哀求聲完全無法傳達到達裏安的腦海裏，因為達裏安已經變成了一隻暴怒的狂獸。

蒼藍色的光影像閃電般在笑麵人身體四周來回穿梭，視線已經無法再完全捕捉到達裏安的高速移動，笑麵人左支右絀，身體已經有了好幾道鮮血四濺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