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絕望降臨（二）

但認真打量了達裏安一會兒，法爾琪絲突然開口問道：“你的神造人形哪裏去了？”

“我讓她先回家了，畢竟也不可能隨時都跟著我吧。”

聽著達裏安的話，笑容又再度回到了法爾琪絲臉上。

“那這樣說起來，你覺得憑你自己一個人，能是我的對手嗎？”

“啊，當然不是你的對手了，但我本來就沒打算和你打，因為我相信你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哈哈，你是腦子糊塗了吧。”

“法爾琪絲，你好歹也是侯爵的女兒，如果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的話，給我一萬個膽，我也不敢在你麵前放肆啊。”

“真是有意思，那麼你倒是說說，你究竟是什麼來路啊？”

“你好好想想吧，我在學校呆了這麼長時間，看我不順眼的人多了去了，比如那個老是來找我茬的彼德，但為什麼我能夠在學校裏平安無事地讀這麼長時間呢？”

此話一出讓法爾琪絲也產生了困惑，看著法爾琪絲出現了動搖，達裏安向前邁了一步繼續說道：“再說了，以我的能力，本來是無法就讀這個學校的，但我卻能夠和你們一起在這裏上課，你們都沒想過是為什麼嗎？”

法爾琪絲更加疑惑了起來，仔細一想，達裏安之所以能入學就讀，傳言是因為他父親和學院長，還有福音機關有著什麼關係，難道說，達裏安的父親其實是某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嗎？不不不，我可不能被他騙了。

“哼，我看你是在虛張聲勢罷了，如果你真有那樣的關係，又怎麼可能一直在學院裏默默無名呢。”法爾琪絲冷笑著問道。

“那是因為我比較低調罷了。但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告訴你實情好了，實際上，我的父親是福音機關的大人物，不僅是賢者，連使徒大人，也和我父親關係緊密。現在我所住的地方，就是第九使徒艾米大人的住所，你不信的話可以好好查一查。”

“這……”眾人難以置信地互相看了看，見自己的話已經震懾住了她們，達裏安決定趁熱打鐵，大聲說道：“更何況，我和學校裏好多人可是很要好的呢，比如學生會的麗絲莉特啊，雅博啊，哦對了，我和安潔莉婭的關係也不一般，以她的暴脾氣，如果知道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什麼，安潔莉婭？怎，怎麼可能！”一聽安潔莉婭的名字，法爾琪絲立刻變得有點慌亂了起來，達裏安反而感到有些意外，開始說了福音機關和使徒的名號，法爾琪絲都還顯得比較鎮定，一提安潔莉婭，反而讓她變得如此驚慌。看來希德萊利斯家族的名號，在這個城市比起福音機關來還更加響亮啊。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好好利用利用了。達裏安在心裏向安潔莉婭道了歉，隨即一邊向前邁步一邊信口胡謅。

“我和彼德決鬥了許多次，你們也都是知道的，安潔莉婭有好幾次都出麵製止了我們，那就是因為她不想讓我受傷。”

“我之所以能在學校安心讀書，也是因為安潔莉婭早已對許多人打了招呼，他們都忌憚公爵之女的大名，所以就算看我不爽，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啊對了，說起來，前幾天我上學遲到了，本來會被扣許多學分，全靠安潔莉婭出麵給門口的守衛打了個招呼，老是麻煩她，真是不好意思。”

“平常周末她還會經常邀請我去她家裏做客，她家裏泡的紅茶可真是美味極了，那可是一般人喝不到的珍品，我每次走的時候，公爵大人還要硬塞給我好幾大包呢。”

看著越來越近的達裏安，女生們慌亂地散開了一條道，法爾琪絲連退了兩步顫聲說道：“連公爵大人都？不，不可能，那她為什麼前幾天要和你決鬥？”

“那是因為，我在與惡魔的戰鬥中受傷了，傷還沒痊愈就又和彼德決鬥，她跟我鬧脾氣呢。”

法爾琪絲呆呆地看著逐漸逼近的達裏安，腦袋裏變得一片混亂。

他說的難道都是真的嗎？安潔莉婭真的和他有這麼親密？平常並沒有看出來啊？可是，可是他說的也沒錯，好幾次和彼德的決鬥，安潔莉婭都出手阻止了，而且每次都還對彼德凶神惡煞的，安潔莉婭明明是公爵的女兒，為什麼要幫這個無能劍士出頭呢？不過達裏安的父親如果是福音機關裏的大人物，公爵大人就一定會認識，那麼兩人有聯係到也說得過去了。等等，難道，難道是？

達裏安已經站到了法爾琪絲的麵前，看著達裏安近在咫尺的臉，法爾琪絲臉上流下了一滴滴冷汗。她心裏本來對達裏安所說的話隻是半信半疑，但看著達裏安氣定神閑的模樣，法爾琪絲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達裏安裝出來的。

“怎麼了，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太相信啊。”達裏安歎了口氣攤手說道，“正巧，我今天放學約了安潔莉婭，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就帶你去見見她，怎麼樣？”

“不不，不用了！”

“那麼，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我正趕時間呢。”

法爾琪絲再也沒有了開始的氣勢，而是像個小女生一般戰戰兢兢地問道：“安潔莉婭和你……是情侶關係嗎？”

“這個我可就不能說了，畢竟她再三叮囑過我，在學校裏不能太招搖。所以，就任你想象好了。”達裏安對著法爾琪絲眨了眨眼睛，法爾琪絲渾身顫抖了起來，一臉驚恐地坐在了地上。

完蛋了，我竟然得罪了這麼大的人物，安潔莉婭如果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達裏安轉身對著艾莉娜伸出手，然後小聲說道：“好了，起來吧。”

看著達裏安伸出的手，艾莉娜的眼眶裏流出了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幫我，明明我當時把你扔下逃跑了，為什麼你不罵我啊！”

“艾莉娜，我是自願讓你離開的，所以不要再自責了好嗎？”

達裏安蹲下身去把艾莉娜給扶了起來，抬起頭，看見瀾帶著雅博和麗絲莉特已經趕到了這裏。

“哥哥，這些人對你做了什麼嗎？”

瀾的校服突然飄蕩了起來，一股雄渾的氣浪從瀾的身體放出拍打在眾人臉上，達裏安連忙跑了過去按住瀾的肩膀：“沒關係，我好著呢，好了好了，不要生氣。”

能量的波動停止了，麗絲莉特關切地向達裏安詢問情況，而看見雅博的出現，女生們已經變得麵如土色，雅博對著女生們冷冷地說道：“你們在幹什麼？”

“我，我們……”女生們都把目光投向了跌坐在地上的法爾琪絲，看著法爾琪絲失魂落魄的模樣，雅博愣了半晌，朝達裏安不明就裏地問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在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雅博把法爾琪絲等人狠狠地批評了一番，本來還想加以處罰，但艾莉娜卻主動幫法爾琪絲求情。

“會長，謝謝你，但已經足夠了，這樣就好了。”艾莉娜躬身向雅博道了謝，隨即也鄭重地對達裏安說道，“你已經幫我好幾次了，這份恩情，我一定會還。”

“哎，同學之間就別這麼客氣了。”

達裏安擺了擺手，艾莉娜再次鞠了一躬，用蹣跚的步伐慢慢從這裏離開。

“法爾琪絲，我還是不能放過你。如果不對這種行為進行處罰，以後又怎麼約束其他同學。”雅博看著法爾琪絲嚴肅地說道，達裏安把胳膊搭在雅博肩上笑了起來：“沒問題，她們以後一定不會再欺負其他同學了，對吧，法爾琪絲同學？”

達裏安對著法爾琪絲挑了挑眉毛，看著達裏安如此輕易地搭著雅博的肩膀，更加讓法爾琪絲感到驚懼。

“噫！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請原諒我！”法爾琪絲像是被嚇壞的小貓似的，哭喪著臉和跟班們落荒而去。

“達裏安，你到底對法爾琪絲做了什麼啊，為什麼她會怕成這樣？”看著法爾琪絲的背影，麗絲莉特好奇地發問。

“哈哈，沒什麼，隻是鄭重地警告了她一下。”

達裏安伸了個懶腰，隻覺得這麼幾天來，頭一次心裏這麼舒暢。

……

“艾莉娜，下來，我們有事要給你說。”

“哦。”

艾莉娜拿著水杯，用遲緩的腳步從二樓的臥室走了下來，看見父親和母親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待到艾莉娜坐好，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卻沒有說話。難堪的沉默籠罩在客廳裏，隻能聽見父親倒酒的聲音。看著一言不發的父母，艾莉娜隻覺得如坐針氈，把杯子裏的水給一飲而盡。

“艾莉娜，下午的時候，萊茵一家又來過了。”

母親突然出聲，“啪嗒”，艾莉娜的杯子頓時掉落在了地上，她低聲說了句“對不起”，隨即埋下身把杯子撿起。

“你隻要答應了萊茵的求婚，我們就有錢去搬到安全的地方居住了。萊茵的父親和你爸爸曾經也是同事，現在更是成為了大富豪，你嫁了進去不會吃虧的啊。”

聽著母親的話，艾莉娜緊緊咬住嘴唇，她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母親，卻隻能看到母親臉上的不悅。

“艾莉娜，你怎麼老是這麼哭喪著臉，說話啊！”父親突然放下酒瓶咒罵出聲，艾莉娜嚇了一大跳，抖抖索索地說道：“爸爸，我不喜歡他，求求你們，不要再這樣了。”

“艾莉娜，你到底在鬧什麼別扭？我知道你喜歡菲力，但是菲力已經死了，你也看到了他父母現在的精神狀態，他們家已經沒救了，你還想和他們牽扯到什麼時候！”

“對啊，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了培養你究竟花了多少錢？如果不是從小對你的英才教育，你又怎麼可能上得了現在的學院？”

艾莉娜搖頭爭辯道：“可是，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不讓我繼續在學院上課呢？惡魔才剛剛被擊退，更是需要我們的時候，我不想去外地，我也不想和萊茵結婚……”

父親惱怒地把酒瓶給砸碎在地：“我讓你在這兒上學，是為了你以後能出人頭地，不是讓你去學那些什麼狗屁大道理。對抗惡魔這種事不歸你管，那是軍隊，還有福音機關那些人的事。”

母親也是焦急地勸說著：“艾莉娜，現在城裏有錢的人幾乎都搬走了，如果有能力，誰願意住在離‘孔’這麼近的地方？惡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來了，如果不先離開，到時候我們可怎麼辦啊！”

“就算要離開，那為什麼又非要借助萊茵他們家幫忙？你們也是知道的，萊茵他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蛋啊！”

“你這個孩子真是的，要遷居到其它城市需要那麼大一筆費用，憑我們現在的能力，怎麼可能辦得到？現在正是個好機會，萊茵喜歡你很久了，而且他們家最近就要搬走，隻要你嫁給他，我們全家就都安全了。再說了，他就算不學無術又能怎樣，他那樣的家底，需要學什麼嗎？”

“可，可是……”

“惡魔還會來的，你想幹什麼，想把我們全家都害死嗎！就跟你害死菲力一樣！”

聽了父親的話，艾莉娜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用驚愕的雙眼看著自己的父親，難以置信地問道：“爸爸，你在說什麼？”

“我全都聽說了，你們學校的學生都看見了，因為你被惡魔嚇得摔倒了，菲力為了保護你才死的。你知道不知道，菲力的父母前陣子因為這件事找我們大鬧特鬧，你這個喪門星，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這怎麼能怪艾莉娜，是菲力自己沒本事，他父母不是一天到晚都吹他的兒子很厲害嗎？”

“你還包庇她，就是因為你這樣慣著她，她才會這麼沒出息！”

父母激烈的爭吵聲如巨浪一般在艾莉娜耳邊陣陣回響，她覺得現在自己仿佛置身於冰窖之中，全身都透著刺骨的寒冷。她從這刺耳的聲浪中逃離了，等到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外麵漆黑的街道中。

自從惡魔來襲之後，缺乏安全感的人們總是早早就回家休息，以至於一到晚上，曾經還熱鬧的街道現在總是變得冷冷清清。

失魂落魄的艾莉娜如幽靈一般晃晃蕩蕩地朝前走著，夜晚無人的街道有些寂靜的可怕，艾莉娜卻一點也不想回家。

從小，艾莉娜就知道，自己的父親對金錢和地位有著病態的執著。父親曾經是城市裏的治安隊長，在城市裏很是吃得開，母親嫁給他的時候，兩人舉辦了一場風光的婚禮，市長等人還前往道賀，父親甚至一度認為，自己還能有更高的成就。可是這一切，在全人類實施改造手術之後，都成為了泡影。

父親的元素契合度隻有平庸的37%，連整個治安隊的平均值都沒有達到，很快的，父親就被重新選拔之後的治安隊掃地出門了。為了生計，父親最後隻得去了一家造酒廠擔當運酒工人，從那時候開始，艾莉娜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因為擁有82%的火元素契合度，艾莉娜被視為最後的希望，父母花了所有的積蓄，讓艾莉娜接受最好的英才教育，每日每夜地讓各種老師來訓練她。她小小年紀就背負上了沉重的枷鎖，就算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但在父母的強迫，甚至於毒打之下，也隻能繼續堅持。而父母讓她考上聖路易斯學院的目的，也隻是為了以後出來能夠出人頭地，好讓家裏更有麵子。

艾莉娜的童年是灰暗的，但灰暗之中能堅持下來的唯一動力，就是因為有青梅竹馬的菲力在一旁扶持。兩人最終順利通過聖路易斯學院考核，當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艾莉娜終於舒適重負，她抱著菲力痛哭了一場，因為從這一刻開始，她終於感到了解脫，光明的未來在等待著她和菲力兩人，隻要有菲力在，自己一定會生活的幸福。

可是菲力卻死了。

艾莉娜永遠記得那一刻的情形，自己當時和菲力被分配在西邊的外圈防線，可是不久之後，就從前方退下來的士兵口中得知了惡魔突破防線的消息。隻過了僅僅幾分鐘，第一批惡魔就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同學們麵對接踵而至的惡魔嚇得四散潰逃，菲力和幾個朋友護著已經嚇壞的自己順著人潮向南方逃去，可是在途中卻又遇到了攔路的惡魔。

朋友們加上另外的學生一起衝了上去，但卻被惡魔一個個殺害。其餘膽小的同學們驚叫著落荒而逃。而自己徹底嚇破了膽，跌坐在地無法動彈，惡魔轉身飛撲而至，就在自己以為要死在這裏的時候，菲力擋在了麵前打出一記巨大的風刃，隻是一刹那，菲力就被扇在了牆上，連樣子都分辨不出了。

惡魔被菲力最後擊出的風刃給幹掉了，可是自己當時的大腦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直到後來達裏安出現，才讓自己稍微回複了一點神誌。

沒錯，他們說的沒錯，是我害死菲力，都是因為我太沒用了。我不僅害死了菲力，還差點害死了達裏安。如果我當時不那麼懦弱，菲力就不會因為保護我而死掉了，都是我害的。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就算自己保全了性命，未來也不再會有任何光明，自己隻有接受父母的強求，去嫁給萊茵，然後一輩子都在痛苦中以淚洗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