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妍隻覺得眼前的辭遠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麵目可憎。
八年前,辭遠突發怪病,虞帝召集天下名醫都治不好。
是柳如妍的娘親帶著她,前往醫神廬求藥。
江湖勢力,向來和朝堂水火不容,醫神廬將兩人拒之門外。
寒風凜冽,冰雹刺骨。
娘親和柳如妍在山門外跪了十天十夜,也沒能讓醫神廬改變主意。
直到娘親願意以身試藥,在醫神廬當三年藥奴,方才換得神藥,救下辭遠的命。
“如妍,辭遠從小身子骨弱,任何事你都得讓著他,知道嗎?”
後來爹娘以身殉國,戰死在北境,葬禮那天,整個洛陽都披麻戴孝。
唯獨辭遠缺席。
後來柳如妍才知道,那天他正在陪戲憐踏青騎馬。
一想到爹娘曾經將辭遠視若己出,對他千般萬般好,柳如妍隻覺得可笑,為爹娘不值。
為了拿回玉墜,她強壓著怒意,聲音沙啞。
“說!”
辭遠嘴角微揚。
“我想看你穿戲服,圍著洛陽走一圈。”
柳如妍略微失神。
五年前,皇後殯天,辭遠傷心欲絕。
得知消息的柳如妍從邊關趕回洛陽,費盡心思安慰辭遠。
不惜穿上戲服,逗他開心。
那日她穿著裙擺,塗抹胭脂,不倫不類,辭遠看著她,破涕為笑。
柳如妍也笑了。
兩人笑了許久,辭遠走到她麵前,一臉正色道:
“如妍姐姐,你是大將軍,更是我未來的皇子妃,以後絕不可穿戲服。”
柳如妍調笑道:
“為你也不行?”
辭遠繃著臉,張牙舞爪。
“不行!快脫下來,你再穿我就生氣了!”
回憶破碎,映襯辭遠戲謔的臉。
柳如妍沉默半響,釋然一笑。
“好。”
辭遠眼眸中掠過一抹難以覺察的冷。
“來人,為柳將軍更衣。”
很快柳如妍便換上戲服,堂堂冠軍侯,此刻竟然成了戲憐模樣。
驚疑聲,嘲弄聲,嗤笑聲不絕於耳,山呼海嘯般幾乎要將她吞沒。
她成為整個洛陽的笑柄。
柳如妍步履維艱,周圍的冷嘲熱諷,猶如殺人的尖刀刺進她的心。
她抬頭看著醉花樓上的辭遠,那顆曾為他熾熱的心,徹底冷寂。
“堂堂冠軍侯,竟然真穿上戲服,遊街示眾!哈哈哈你看她像不像個怵頭龜?”
譚芸拍手叫好,樓宇中的洛陽紈絝也言出鄙夷。
辭遠眉頭緊皺如霜,突然冷聲道。
“夠了。”
席間噤若寒蟬。
譚芸不解。
“殿下,您這是......”
辭遠倍感無趣,深深看了柳如妍一眼,道:
“讓她上來。”
當柳如妍回來時,她的雙腳已經被鮮血浸透。
一步一個血腳印,從街上延綿到辭遠麵前。
柳如妍麵色蒼白如紙,眼神卻堅韌淡漠。
“第三件事。”
辭遠指了指譚芸。
“跪下敬茶,叫她皇子妃姐姐。”
全場啞然。
辭遠這是要讓柳如妍在眾人麵前,向譚芸俯首低頭,委身做小!
堂堂冠軍侯,若是真朝戲憐下跪,柳家蒙羞是小事。
滿朝文武口誅筆伐,人言如刀,整個大虞都將沒有柳如妍容身之處。
所有人都認定,柳如妍不會跪。
這不僅關乎顏麵,更關乎她的未來。
可偏偏,柳如妍跪了。
雖是單膝微屈,並未跪地,可依舊是跪了。
柳如妍滿腔屈辱,咬緊牙關。
十日後她就要離開大虞,出使西夏,大虞的一切他都可以棄之不要。
唯獨這塊玉墜!她一定要帶走。
“跪不利落?”
辭遠冷哼一聲,並不滿意。
令人將柳如妍按在地上,雙膝重重砸在地上,痛的她麵色蒼白。
全場嘩然。
“拿來。”
柳如妍聲音嘶啞地朝辭遠伸出手。
譚雲嬌笑道。
“還沒叫姐姐呢。”
沉默半響,柳如妍聲音沙啞,目光如死寂。
“姐姐。”
辭遠捏緊玉墜,指節因為用力泛白。
譚芸撒嬌。
“殿下,這玉瞧得稀奇,給我玩玩。”
“好,隻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依你。”
辭遠寵溺地將玉墜遞了過去。
隻聽一聲脆響。
譚芸故意沒拿穩,玉墜掉落在地摔成粉碎。
柳如妍的心猛地割裂,她怔怔地看著那一地碎片,前所未有的涼意順著她的脊梁骨直竄天靈蓋。
譚芸嬌柔做作,眼眸裏滿是對柳如妍的示威和挑釁。
“唉呀,殿下,我不小心把玉墜弄掉了,你不會怪我吧。”
辭遠沉默半響,旋即漫不經心地安撫道。
“沒事,不過是一塊普通玉墜而已,碎了就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