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父那裏回來,程煜心事重重。
王雨晴問道。
“相公,你怎麼了?”
程煜解釋道。
“隻是有些忐忑......”
王雨晴笑意嫣然。
“無需忐忑,有我在,你什麼都不需要怕。”
這時有下人稟報,說外麵有人找程煜。
“好像是從揚州來的信差。”
聽到揚州二字,程煜一愣,腦海中浮現出父母年邁的臉。
“定是我爹娘來信了,我去看看。”
他來到府外,隻見來人居然是他小時候的玩伴,玩伴從行囊中拿出書信。
程煜拆開一看,皺巴巴的信紙上隻有寥寥幾句話。
【煜兒,你爹病了,娘請了好多郎中都沒有辦法,你快回來看看吧......】
爹病了?
程煜的麵色蒼白。
明明之前父親的身子骨還硬朗,怎麼突然間就病了?
世間離別,最痛不過子欲養而親不待。
玩伴勸道。
“馬車就在城門,程哥兒,走吧,現在回去還來得及見你爹最後一麵。”
程煜攥緊雙拳,心中掙紮,他回頭看了眼高大的王府,金碧輝煌,引人沉淪。
富貴榮華,唾手可得。
“我要成婚了。”
程煜輕聲道。
他不能走,他需要公道,死去的同窗需要公道。
泱泱學子需要公道。
他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才走到這裏,又在這裏止步六年,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功名被一次又一次奪走。
無數像他一樣的普通考生,蹉跎到死,報國無門。
他得用血,為天下學子撞開一條通往龍門的路。
他衝著揚州的方向,躬身叩首。
“爹,娘,孩兒不孝。”
二十幾年來,他沒有陪在爹娘的身邊,而現在爹娘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也無法回去。
將來,也無法給父母養老送終。
他起身,早已淚流滿麵。
就在這時,一悶棍敲在他的腦袋上。
當程煜醒來時,發現被人丟進井中。
鼓掌聲從頭頂上方的井口傳來。
“好一個貪圖富貴的程煜,為了當郡馬爺,居然連父母都不顧,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徐迎直冷笑著,居高臨下看著程煜。
冰冷的井水漫過程煜的腰部,井底鋒利的石塊劃得他渾身是傷。
“知道你爹為什麼會病嗎?因為我讓人侵占了你家的田地,你爹報官無門,活生生氣病的。”
“你娘天天在家裏哭,哭瞎了眼,一個村婦,居然還要上京告禦狀!笑話!還沒走出揚州,就被山匪割了腦袋。”
程煜雙眼血紅,瘋狂地爬著井壁,想要手刃仇人。
可井壁太滑,他嘗試了無數次,可每次都在爬到一半時摔落井底。
“你真當王家會讓你做女婿?一個從小山村裏走出來的泥腿子,你也配?”
“你不過是個百姓。”
程煜沉默不語,隻是一味的攀爬,在摔了無數次後,這次他終於爬到井口。
卻被徐迎直一腳踹了下去。
“沒有人會來救你,這座井,便是你的歸宿。”
程煜再也爬不起來。
他浸在冰冷的水中,內心被悲憤填滿,他流著淚,淚又變成血。
長夜降臨,陰影遮掩井口。
原來京都天,竟是這般的黑。
不知過了多久,井口處傳來腳步聲,他費力地抬起眼,發現是王府的下人。
王雨晴的聲音傳來。
“找到郡馬爺了嗎?”
程煜想要呼喊,可他實在太疼、太累,他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寄希望於下人。
王府的下人確實發現了他。
“沒有,小姐。”
下人轉身離開,程煜的心徹底沉到穀底,被死寂和絕望籠罩。
他空洞地望向黑夜,心想要不就這麼算了吧。
他累了,要死了。
可胸口的刺痛讓他潰散的意識重聚,他強打著精神向胸口摸去,摸到了一塊殘破的墓碑碎片。
朱砂銘刻的字跡,在黑夜之中顯現出一抹不甘的紅,成為死寂深井裏唯一的光。
那是血。
他的血,同窗的血,公道的血。
程煜笑了。
他將碎片塞進嘴中,嚼碎!
割裂感刺痛他的大腦,他的嘴中鮮血淋漓,他重新提起精神,堅定緩慢地朝井上爬去。
夜破初曉,斜陽清照。
王雨晴麵色陰沉。
“還沒有找到郡馬爺嗎?”
王父沉著臉怒斥。
“陛下馬上就要來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到時候惹得陛下不喜,我如何交代?”
徐迎直低聲道。
“有人看到昨天程煜上了輛馬車,出城而去。”
聞言,王雨晴麵色鐵青。
她沒想到,自己為程煜做到這種地步,程煜竟然還要逃婚!
王父淡淡道。
“陛下將至,不可讓天家顏麵有失,迎直啊,你可願意迎娶我家雨晴?”
徐迎直和王父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徐迎直拱手。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