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沉默良久,突然道。
“我會為他們討一個公道。”
夫子一怔,猝然回首,死死盯著程煜。
“人都死了,你還不肯甘心?”
程煜的眼神平靜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死人需要公道,活人更需要公道,先生,你教過我,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夫子搖頭長歎。
“沒用的!”
程煜卻笑道。
“若我的血濺得高一些,聲音再大一些呢?”
他和王雨晴大婚之日,虞帝必定親自造訪!
那時,便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要撞駕鳴冤!他就不信這世間,沒有一絲光亮!
夫子身子一顫,看向程煜的眼神十分複雜。
他欲言又止,最終踉蹌起身,蒼老的手在程煜的肩頭拍了拍。
“我......不如你。”
寥寥數字,似是欣慰敬佩,又像惋惜慚愧。
程煜在碑前靜立,仿佛看到曾經青蔥的歲月。
須知少日拏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
“誰讓你給那些舞弊學子收屍的?給我拆了!”
徐迎直冷著臉走來,大手一揮,身後的惡奴一擁而上。
程煜上前攔在眾人身前,眼神冰冷。
“不準拆!”
“喲,這不是郡馬爺嗎?怎麼?還沒有吃過苦頭?你難道和這些舞弊賊子有私交?”
徐迎直冷笑。
“要不要再去衙門的監牢裏待幾天?清醒清醒?”
程煜攥緊雙拳,恨不得將徐迎直生撕活剝。
可他不能,他必須隱忍。
還有三天就要和王雨晴成婚,在此之前他不能鬧出任何事端。
“怕了?怕了就滾開!”
徐迎直臉上浮現出暢快的笑意。
程煜比他有才華又怎樣?
終究是個普通百姓罷了!在他麵前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徐迎直一聲令下。
“給我拆!”
“不準拆!”
程煜被直接推開,他聲嘶力竭,卻無人在意。
惡奴們當著他的麵將墓碑搗毀,將收殮好的屍身從棺木中拖出,曝屍荒野。
做完這一切,徐迎直方才解氣,耀武揚威地笑道。
“京都地貴,豈能浪費在這些賊子身上?”
程煜再也忍不住,衝上去對著徐迎直的臉就是一拳。
卻被徐迎直的惡奴們攔住。
徐迎直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程煜的臉上。
“若不是郡主喜歡你,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一個從犄角旮旯裏來的刁民,仗著讀了幾年書,就敢登堂入室,挑戰規矩?你也配?”
王雨晴的馬車靠近。
徐迎直旋即將程煜鬆開。
王雨晴冷著臉。
“怎麼回事?”
徐迎直毫不在意地說道。
“拆了幾個墓碑罷了。”
王雨晴看到破碎的墓碑,顯然明白了一切,她威脅似得瞪了徐迎直一眼,然後走到程煜身邊,輕聲哄道。
“不過是幾個墓碑,我已經教訓過徐迎直,你就別生氣了,還有兩日我們就要結婚,家中長輩都等著在,走,我們回家。”
程煜默默地撿起幾塊殘碎碑石,攥在手心。
他攥得很緊,鋒利的邊緣割破他的手心滲出血來。
王府內。
王家的長輩齊聚,王父和王母坐在高堂,王母喜笑顏開,王父則沉著臉。
“程煜,如今你和雨晴的婚事將近,許多規矩你要謹記。”
“言行舉止,得謹慎!交友也得慎重!像之前的那些事,荒唐!尤其是損害王家臉麵的事情,決不能再次發生!”
“王家尊貴,不比尋常百姓家,你得時刻記住,雲泥有別!”
王雨晴笑著挽起程煜的胳膊。
“爹,娘,你們就放心吧,程煜已經懂事了,不會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說是吧程煜?”
程煜怔怔地看著高堂滿座,一陣恍惚。
隻要他點頭,他便能飛上枝頭,往後餘生衣食無憂,富貴榮華。
主要他舍棄那些冤死的同窗,舍棄曾經的自己,把自己的底線降低一點點,他就能成為眾人仰望的人上之人。
隻要他願意隱忍,願意接受王雨晴,他就是無數人羨慕的郡馬爺。
“是。”
程煜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王父滿意道。
“既然如此,你們下去準備吧,兩日後陛下會親至,為你們賀喜,切不可怠慢,衝撞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