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煜醒來時,已是長夜。
他望著天邊的月,突然笑了。
細小的笑聲變成大笑,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笑得劇烈咳嗽,咳出血來方才停止。
他喃喃道。
“這世道,不該這樣。”
屋外傳來徐迎直和王雨晴的交談聲。
“好姐姐,我可是讓程煜給你低頭認錯了,你想怎麼獎勵我?”
徐迎直目光熾熱。
王雨晴則眉頭微皺,她心中總覺得不安。
就在徐迎直想要更進一步時,門突然打開。
程煜麵無表情地走過來,狠狠地朝徐迎直的臉上甩了一耳光。
這一巴掌,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徐迎直的牙齒都打掉幾顆。
徐迎直滿臉是血,怒不可遏。
怎麼都沒想到這個窩囊費,竟然敢打他的臉!
程煜卻一把抓住一臉錯愕的王雨晴,將她拉進懷中,冷著眼一字一頓。
“離我娘子遠一點!”
徐迎直愣住了。
王雨晴也愣住了。
程煜一個踉蹌,摔進王雨晴懷中,他蒼白虛弱的臉上滿是委屈。
“娘子,你難道不要我了嗎?”
他在裝。
他要報複。
即使王雨晴身上的味道讓他作嘔,他也得忍下去。
“你!”
徐迎直隻覺得憤恨直衝腦頂,正要教訓程煜,卻被王雨晴推開。
一直以來程煜在王雨晴麵前都是自立、倔強、孤傲的翩翩君子形象,何曾見過程煜如此小鳥依人?
這種決裂的反差感,讓她看程煜的眼中滿是柔情。
她輕聲細語地哄著,恨不得將程煜揉進身體裏。
“我當然要你!沒有誰能把我們分開。”
程煜指著徐迎直。
“那他是誰?”
王雨晴當即衝徐迎直冷著臉。
“滾!”
徐迎直攥緊雙拳。
“郡主,我......”
王雨晴臉上的不悅越發顯眼,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徐迎直如此礙事?
“我讓你快滾,聽不懂嗎?”
徐迎直麵色陰沉至極,牙都咬碎了。
見他站在原地不動,王雨晴剛準備讓下人過來,把他趕走。
就聽到程煜道。
“娘子,我累了。”
王雨晴連忙扶著程煜進屋。
程煜倒在床榻上,拉著王雨晴的手怎麼也不撒開。
“娘子,陪我。”
王雨晴心跳加速,程煜如今身消骨瘦,傷弱之身更添一種柔弱的美感。
“你的傷還沒好......”
“我不管。”
程煜霸道地欺身而上。
徐迎直心在滴血,做夢都沒有想到,堂堂徐家士族之子,竟然也有被凡夫俗子騎臉挑釁的一天!
他痛苦轉身,憤然離去。
依舊是夜。
王雨晴笑著道。
“早這樣多好?你我夫妻之間,何至於鬧到這種地步?”
程煜擠出笑容。
“娘子,我錯了,我之前實在是太傻了,辜負了你,我以後會聽娘子的話,好好補償娘子。”
王雨晴隻當程煜想通。
人呐,就是得碰碰壁,才知道世事艱辛,天高地厚。
王雨晴輕聲細語。
“我和徐家已經說好,兩年後的科舉,你隻管去考,在沒有人能夠搶你的功名。”
程煜心中一顫,落寞道。
“我不想考了。”
“那就不考,我的郡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王雨晴心疼地不得了。
“待你我成婚後,我就會收心,到時候你想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程煜低聲道。
“我想給那些同窗收殮屍身。”
王雨晴一怔,看向程煜的眼神透著警惕。
程煜解釋道。
“畢竟同窗一場,又是為我而死,他們孤身在京都,連個親朋都沒有,替他們處理後事,也算了斷這一樁情義。”
王雨晴露出笑容,十分滿意。
“雲泥有別,確實該斷,我的程郎就是重情重義,這件事我允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程煜就出了門。
他來到街頭,卻發現同窗們的屍身已經被人收殮。
一問,原來是書院的夫子。
當他來到書院時,一襲白衣的夫子佝僂著身子,正在墓前立碑。
五十出頭的夫子,一夜之間蒼老了十餘歲,頹態盡顯,猶如風中殘燭的暮色老人。
“他們,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夫子緩緩開口,透著悲愴。
“王健,乾州人,十三歲便來京都求學,最大的夢想就是衣錦還鄉,帶他娘過上好日子。”
“李木,兗州人,窮苦人家的孩子,連筆墨都買不起,還是王健寫書信賺錢給他買的。”
“程陽,幽州人,他爹娘死的早,家中隻剩妻女,前幾天他還跟我說,女兒會叫爸爸了,準備回家......”
夫子老淚縱橫。
“他們的學問都是我教的,他們的品性書院學子皆知,他們怎麼會科舉舞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