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陸父那裏回來，許紅纓心事重重。

陸華明問道。

“娘子，你怎麼了？”

許紅纓解釋道。

“隻是有些忐忑......”

陸華明笑意嫣然。

“無需忐忑，有我在，你什麼都不需要怕。”

這時有下人稟報，說外麵有人找許紅纓。

“好像是從揚州來的信差。”

聽到揚州二字，許紅纓一愣，腦海中浮現出父母年邁的臉。

“定是我爹娘來信了，我去看看。”

她來到府外，隻見來人居然是她小時候的玩伴，玩伴從行囊中拿出書信。

許紅纓拆開一看，皺巴巴的信紙上隻有寥寥幾句話。

【紅纓，你爹病了，娘請了好多郎中都沒有辦法，你快回來看看吧......】

爹病了？

許紅纓的麵色蒼白。

明明之前父親的身子骨還硬朗，怎麼突然間就病了？

世間離別，最痛不過子欲養而親不待。

玩伴勸道。

“馬車就在城門，紅纓姐，走吧，現在回去還來得及見你爹最後一麵。”

許紅纓攥緊雙拳，心中掙紮，她回頭看了眼高大的陸府，金碧輝煌，引人沉淪。

富貴榮華，唾手可得。

“我要成婚了。”

許紅纓輕聲道。

她不能走，她需要公道，死去的同窗需要公道。

泱泱學子需要公道。

她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才走到這裏，又在這裏止步六年，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功名被一次又一次奪走。

無數像她一樣的普通考生，蹉跎到死，報國無門。

她得用血，為天下學子撞開一條通往龍門的路。

她衝著揚州的方向，躬身叩首。

“爹，娘，女兒不孝。”

二十幾年來，她沒有陪在爹娘的身邊，而現在爹娘最需要她的時候，她也無法回去。

將來，也無法給父母養老送終。

她起身，早已淚流滿麵。

就在這時，一悶棍敲在她的腦袋上。

當許紅纓醒來時，發現被人丟進井中。

鼓掌聲從頭頂上方的井口傳來。

“好一個貪圖富貴的許紅纓，為了當郡王妃，居然連父母都不顧，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褚瑩瑩冷笑著，居高臨下看著許紅纓。

冰冷的井水漫過許紅纓的腰部，井底鋒利的石塊劃得她渾身是傷。

“知道你爹為什麼會病嗎？因為我讓人侵占了你家的田地，你爹報官無門，活生生氣病的。”

“你娘天天在家裏哭，哭瞎了眼，一個村婦，居然還要上京告禦狀！笑話！還沒走出揚州，就被山匪割了腦袋。”

許紅纓雙眼血紅，瘋狂地爬著井壁，想要手刃仇人。

可井壁太滑，她嘗試了無數次，可每次都在爬到一半時摔落井底。

“你真當陸家會讓你做兒媳？一個從小山村裏走出來的村姑，你也配？”

“你不過是個普通百姓。”

許紅纓沉默不語，隻是一味的攀爬，在摔了無數次後，這次她終於爬到井口。

卻被褚瑩瑩一腳踹了下去。

“沒有人會來救你，這座井，便是你的歸宿。”

許紅纓再也爬不起來。

她浸在冰冷的水中，內心被悲憤填滿，她流著淚，淚又變成血。

長夜降臨，陰影遮掩井口。

原來京都的天，竟是這般的黑。

不知過了多久，井口處傳來腳步聲，她費力地抬起眼，發現是陸府的下人。

陸華明的聲音傳來。

“找到王妃了嗎？”

許紅纓想要呼喊，可她實在太疼、太累，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寄希望於下人。

陸府的下人確實發現了她。

“沒有，殿下。”

下人轉身離開，許紅纓的心徹底沉到穀底，被死寂和絕望籠罩。

她空洞地望向黑夜，心想要不就這麼算了吧。

她累了，要死了。

可胸口的刺痛讓她潰散的意識重聚，她強打著精神向胸口摸去，摸到了一塊殘破的墓碑碎片。

朱砂銘刻的字跡，在黑夜之中顯現出一抹不甘的紅，成為死寂深井裏唯一的光。

那是血。

她的血，同窗的血，公道的血。

許紅纓笑了。

她將碎片塞進嘴中，嚼碎！

割裂感刺痛她的大腦，她的嘴中鮮血淋漓，她重新提起精神，堅定緩慢地朝井上爬去。

夜破初曉，斜陽清照。

陸華明麵色陰沉。

“還沒有找到郡王妃嗎？”

陸父沉著臉怒斥。

“陛下馬上就要來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到時候惹得陛下不喜，我如何交代？”

褚瑩瑩低聲道。

“有人看到昨天許紅纓上了輛馬車，出城而去。”

聞言，陸華明麵色鐵青。

他沒想到，自己為許紅纓做到這種地步，許紅纓竟然還要逃婚！

陸父淡淡道。

“陛下將至，不可讓天家顏麵有失，瑩瑩啊，你可願意嫁給我家華明？”

褚瑩瑩和陸父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褚瑩瑩嬌滴滴行禮。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