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紅纓沉默良久,突然道。
“我會為她們討一個公道。”
夫子一怔,猝然回首,死死盯著許紅纓。
“人都死了,你還不肯甘心?”
許紅纓的眼神平靜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
“死人需要公道,活人更需要公道,先生,你教過我,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夫子搖頭長歎。
“沒用的!”
許紅纓卻笑道。
“若我的血濺得高一些,聲音再大一些呢?”
她和陸華明大婚之日,女帝必定親自造訪!
那時,便是她唯一的機會。
她要撞駕鳴冤!她就不信這世間,沒有一絲光亮!
夫子身子一顫,看向許紅纓的眼神十分複雜。
他欲言又止,最終踉蹌起身,蒼老的手在許紅纓的肩頭拍了拍。
“我......不如你。”
寥寥數字,似是欣慰敬佩,又像惋惜慚愧。
許紅纓在碑前靜立,仿佛看到曾經青蔥的歲月。
須知少日拏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
“誰讓你給那些舞弊學子收屍的?給我拆了!”
褚瑩瑩冷著臉走來,大手一揮,身後的惡奴一擁而上。
許紅纓上前攔在眾人身前,眼神冰冷。
“不準拆!”
“喲,這不是王妃嗎?怎麼?還沒有吃過苦頭?你難道和這些舞弊賊子有私交?”
褚瑩瑩冷笑。
“要不要再去衙門的監牢裏待幾天?清醒清醒?”
許紅纓攥緊雙拳,恨不得將褚瑩瑩生撕活剝。
可她不能,她必須隱忍。
還有三天就要和陸華明成婚,在此之前她不能鬧出任何事端。
“怕了?怕了就滾開!”
褚瑩瑩臉上浮現出暢快的笑意。
許紅纓比她有文采又怎樣?
終究是個鄉野村姑罷了!在她麵前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褚瑩瑩一聲令下。
“給我拆!”
“不準拆!”
許紅纓被直接推開,她聲嘶力竭,卻無人在意。
惡奴們當著她的麵將墓碑搗毀,將收殮好的屍身從棺木中拖出,曝屍荒野。
做完這一切,褚瑩瑩方才解氣,耀武揚威地笑道。
“京都地貴,豈能浪費在這些賊子身上?”
許紅纓再也忍不住,衝上去對著褚瑩瑩的臉就是一拳。
卻被褚瑩瑩的惡奴們攔住。
褚瑩瑩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許紅纓的臉上。
“若不是郡王喜歡你,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一個從犄角旮旯裏來的刁民,仗著讀了幾年書,就敢登堂入室,挑戰規矩?你也配?”
陸華明的馬車靠近。
褚瑩瑩旋即將許紅纓鬆開。
陸華明冷著臉。
“怎麼回事?”
褚瑩瑩毫不在意地說道。
“拆了幾個墓碑罷了。”
陸華明看到破碎的墓碑,顯然明白了一切,他威脅似得瞪了褚瑩瑩一眼,然後走到許紅纓身邊,輕聲哄道。
“不過是幾個墓碑,我已經教訓過褚瑩瑩,你就別生氣了,還有兩日我們就要結婚,家中長輩都等著在,走,我們回家。”
許紅纓默默地撿起幾塊殘碎碑石,攥在手心。
她攥得很緊,鋒利的邊緣割破她的手心滲出血來。
陸府內。
陸家的長輩齊聚,陸父和陸母坐在高堂,陸母喜笑顏開,陸父則沉著臉。
“許紅纓,如今你和華明的婚事將近,許多規矩你要謹記。”
“言行舉止,得謹慎!交友也得慎重!像之前的那些事,荒唐!尤其是損害陸家臉麵的事情,決不能再次發生!”
“陸家尊貴,不比尋常百姓家,你得時刻記住,雲泥有別!”
陸華明笑著挽起許紅纓的胳膊。
“爹,娘,你們就放心吧,許紅纓已經懂事了,不會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說是吧許紅纓?”
許紅纓怔怔地看著高堂滿座,一陣恍惚。
隻要她點頭,她便能飛上枝頭,往後餘生衣食無憂,富貴榮華。
隻要她舍棄那些冤死的同窗,舍棄曾經的自己,把自己的底線降低一點點,她就能成為眾人仰望的人上之人。
隻要她願意隱忍,願意接受陸華明,她就是無數人羨慕的郡王妃。
“是。”
許紅纓露出笑容,點了點頭。
陸父滿意道。
“既然如此,你們下去準備吧,兩日後陛下會親至,為你們賀喜,切不可怠慢,衝撞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