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紅纓醒來時,已是長夜。
她望著天邊的月,突然笑了。
細小的笑聲變成大笑,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笑得劇烈咳嗽,咳出血來方才停止。
她喃喃道。
“這世道,不該這樣。”
屋外傳來褚瑩瑩和陸華明的交談聲。
“好哥哥,我可是讓許紅纓給你低頭認錯了,你想怎麼獎勵我?”
褚瑩瑩目光熾熱。
陸華明則眉頭微皺,他心中總覺得不安。
就在褚瑩瑩想要更進一步時,門突然打開。
許紅纓麵無表情地走過來,狠狠地朝褚瑩瑩的臉上甩了一耳光。
這一巴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褚瑩瑩的牙齒都打掉幾顆。
褚瑩瑩滿臉是血,怒不可遏。
怎麼都沒想到這個賤女人,竟然敢打她的臉!
許紅纓卻一把抓住一臉錯愕的陸華明,將他拉進懷中,冷著眼一字一頓。
“離我相公遠一點!”
褚瑩瑩愣住了。
陸華明也愣住了。
許紅纓一個踉蹌,摔進陸華明懷中,她蒼白虛弱的臉上滿是委屈。
“相公,你難道不要我了嗎?”
她在裝。
她要報複。
即使陸華明身上的味道讓她作嘔,她也得忍下去。
“你!”
褚瑩瑩隻覺得憤恨直衝腦頂,正要教訓許紅纓,卻被陸華明推開。
一直以來許紅纓在陸華明麵前都是自立、倔強、孤傲的翩翩女夫子形象,何曾見過許紅纓如此小鳥依人?
這種決裂的反差感,讓他看許紅纓的眼中滿是柔情。
他輕聲細語地哄著,恨不得將許紅纓揉進身體裏。
“我當然要你!沒有誰能把我們分開。”
許紅纓指著褚瑩瑩。
“那她是誰?”
陸華明當即衝褚瑩瑩冷著臉。
“滾!”
褚瑩瑩攥緊雙拳。
“郡王,我......”
陸華明臉上的不悅越發顯眼,他以前怎麼沒發現褚瑩瑩如此礙事?
“我讓你快滾,聽不懂嗎?”
褚瑩瑩麵色陰沉至極,牙都咬碎了。
見她站在原地不動,陸華明剛準備讓下人過來,把她趕走。
就聽到許紅纓道。
“相公,我累了。”
陸華明連忙扶著許紅纓進屋。
許紅纓倒在床榻上,拉著陸華明的手怎麼也不撒開。
“相公,陪我。”
陸華明心跳加速,許紅纓如今身消骨瘦,傷弱之身更添一種柔弱的美感。
“你的傷還沒好......”
“我不管。”
許紅纓霸道地欺身而上。
褚瑩瑩心在滴血,做夢都沒有想到,堂堂褚家士族嫡女,竟然也有被鄉野村姑騎臉挑釁的一天!
她痛苦轉身,憤然離去。
依舊是夜。
陸華明笑著道。
“早這樣多好?你我夫妻之間,何至於鬧到這種地步?”
許紅纓擠出笑容。
“相公,我錯了,我之前實在是太傻了,辜負了你,我以後會聽相公的話,好好補償相公。”
陸華明隻當許紅纓想通。
人呐,就是得碰碰壁,才知道世事艱辛,天高地厚。
陸華明輕聲細語。
“我和褚家已經說好,兩年後的女官考試,你隻管去考,再沒有人能夠搶你的功名。”
許紅纓心中一顫,落寞道。
“我不想考了。”
“那就不考,我的王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陸華明心疼地不得了。
“待你我成婚後,我就會收心,到時候你想做什麼我都陪著你。”
許紅纓低聲道。
“我想給那些同窗姐妹收殮屍身。”
陸華明一怔,看向許紅纓的眼神透著警惕。
許紅纓解釋道。
“畢竟同窗一場,又是為我而死,她們孤身在京都,連個親朋都沒有,替她們處理後事,也算了斷這一樁情義。”
陸華明露出笑容,十分滿意。
“雲泥有別,確實該斷,我的紅纓就是重情重義,這件事我允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許紅纓就出了門。
她來到街頭,卻發現同窗們的屍身已經被人收殮。
一問,原來是書院的夫子。
當她來到書院時,一襲白衣的夫子佝僂著身子,正在墓前立碑。
五十出頭的夫子,一夜之間蒼老了十餘歲,頹態盡顯,猶如風中殘燭的暮色老人。
“她們,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夫子緩緩開口,透著悲愴。
“徐娟,乾州人,十三歲便來京都求學,最大的夢想就是衣錦還鄉,帶她娘過上好日子。”
“遲早早,兗州人,窮苦人家的孩子,連筆墨都買不起,還是徐娟寫書信賺錢給她買的。”
“柳如煙,幽州人,她爹娘死的早,家中隻剩孤女,前幾天她還跟我說,女兒會叫娘親了,準備回家......”
夫子老淚縱橫。
“她們的學問都是我教的,她們的品性書院學子皆知,她們怎麼會女官考試舞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