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星綰艱難地抬頭,看到紀司珩站在柴房門口,逆光中他的輪廓格外鋒利。
她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從今天起,你就在紀府贖罪。”紀司珩走進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爾後,他朝著府裏的管事丫鬟吩咐道:“往後,洗衣、劈柴這些臟活累活都交給她去做就行。”
“是,少爺,奴婢明白。”
薑星綰聞言,嘴角溢出苦澀的笑意。
“別想著逃跑。”紀司珩冷笑一聲,“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他說完轉身欲走,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虛弱的呼喚:“阿珩……”
紀司珩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薑星綰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落在院中那株紅梅上。
寒冬中,它開得正豔,如火如荼。
那是她十五歲及笄那年,和紀司珩一起種下的。
她記得那天,少年紅著臉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阿綰,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
那時的他們,都以為會相伴一生。
心臟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比身上的傷還要劇烈。
紀司珩猛地轉身,看到她慘白的臉上布滿冷汗。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住。
順著她的視線,他看到了那株紅梅。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少女明媚的笑顏,兩人一起挖土栽種的場景,她踮起腳尖將花瓣別在他發間的親昵。
“該死!”
紀司珩突然暴怒,拔出腰間佩劍,大步走向紅梅。
“不要——”
薑星綰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劍光閃過,紅梅應聲而斷。
粗壯的樹幹轟然倒地,揚起一片雪塵。
鮮紅的花瓣紛紛揚揚飄落,像極了滿地的鮮血。
薑星綰被帶到了一間殘破的下人房。
“這就是你的住處。”管事丫鬟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記住自己的身份,別想著接近少爺。”
房間四麵漏風,牆角結著蛛網,一張搖搖欲墜的木床占據了大部分空間。
薑星綰抱著自己單薄的行李走進去時,聽見身後傳來下人們的竊竊私語。
“就是她害死了夫人……”
“聽說在西北蠻夷之地待了五年,誰知道幹不幹淨……”
“少爺帶她回來是要折磨她吧……”
……
薑星綰麵色平靜地關上門,將那些惡毒的話語隔絕在外。
她早已習慣這樣的嘲諷,在西北的五年,比這更難聽的話她都聽過。
她徑自從袖間掏出一塊繡著紅梅的手帕。
手帕已經泛黃,邊角磨損得厲害,卻仍能看出當年繡工的精巧。
那是她十五歲時繡的,紀司珩一直帶在身上,直到五年前那個雨夜,他將它狠狠扔在她臉上。
薑星綰輕輕撫摸著手帕上的紅梅,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聲輕咳。
"薑姑娘,老爺要見你。"
她的手指一顫,迅速將手帕塞回袖中。
紀老爺……為何要見自己?
她腦海中浮現出她被送往西北那天。
也是如今日這樣寒風刺骨的冬日,她的父母,她疼愛的妹妹,沒有人來送她。
紀司珩也沒有來。
但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紀老爺,紀司珩的父親。
他說,他知道不是她下的毒。
那一刻,她眼裏仿佛有曙光,以為他是來救自己的。
可下一瞬,他的一字一句,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
“是我做的,我在你的糕點裏下了毒。”
“阿珩的娘……是敵國間諜,若被人查出來,整個紀府都要陪葬。"
“我給了她選擇,白綾或毒酒。”
“她選了毒酒……就在你來的前一刻,我就順勢將毒下在你的糕點裏,布置成你害死她的假象。”
“我知道對你不公平,但我不得不那麼做。”
“通敵是死罪,阿珩是敵國間諜的孩子,若真相暴露,他必死無疑!”
“阿珩和她對你都那般好,而你隻是流放五年,就能救下阿珩的命。”
“就當是為了阿珩吧。”
那一句“就當是為了阿珩吧”現在還清晰的刻在她腦海中。
這個秘密她藏了五年,現在她快死了,隻是想回來再看一眼那個少年。
連這也不允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