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院長和幾位夫子端坐如鬆,案前宣紙上早已幹透的潦草字跡正被院長捏在指尖微微發顫。
“淤沙不疏則河床日高......”院長的鶴紋袖口掃過卷麵,“這當真是陳子期寫的?”
台階下的韓文軒內心已經有了一肚子的火但麵不改色,沉著冷靜的說著:“回院長和各位夫子,的確是陳子期寫下的。”
“不可能!”
左邊坐在院長一旁的一名老者拍而起,腰間的玉佩撞出清脆的聲響,“便是工部也未必能想到此法,他一個蒙學都未過的廢物,怎麼可能會想到如此良計?”
屋簷下的銅鈴忽然被疾風撞響,滿堂夫子目光齊刷刷的盯著院長,大家都不作聲。
韓文軒不服氣,憑什麼他一個廢物竟然得到滿堂的青睞!!!
韓文軒拱手彎腰,畢恭畢敬的說著:“回院長和夫子,或是有人幫助陳子期。”
聽到這話,本就懷疑的各位夫子,
一位白發蒼蒼的夫子道:“文軒啊,說來聽聽。”
韓文軒是百川書院這幾年繼宋子歸外最有出息的弟子,最為聽話懂事,可惜沒被大夫子收為弟子。
“回夫子和先生,上月弟子在藏書閣借閱的《水經注疏》夾頁裏。”
韓文軒忽然抬頭,眸光清亮似乎劈開陰雲的閃電,“有一批注‘以水治水,其勢在導’八個字,似乎與那道題有異曲同工之妙。”
聽到這話,屋內的所有人都來了興致。
“那為何你不作答?是有什麼不能談論的理由?”
韓文軒的確在藏書閣內見過注釋,不過那字他知道是和人作答,他不能說,但現在為了不讓陳子期得到重用,他,必須說!
“回院長和夫子,學生見過那字,那字或許,還是暫且等學生前往藏書閣將藏書取來可好?”
院長一聽到這話,他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便默許,
“來人,去派子規前往藏書閣取《水經注疏》一書來。”
也是,如今,藏書閣處有貴人在,若是貿然有人前去打擾,
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陳子期......”
一道輕聲響起,打破了藏書閣的寧靜。
書院的第一才子宋子規緩緩放下手中的書卷,目光中多了一絲興趣。
......
“有趣。一個贅婿也能引起這麼大的風波。看來,得親眼看看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雅舍中,一名身穿淺藍長裙的女子正站在窗前,目光投向遠處的藏書閣。
“公主,您為何如此關注那人?”一旁的侍女嘉慶子小聲問道。
女子輕聲一笑,“這世上,從不缺自命不凡之人。我隻是想看看,他究竟是騾子還是千裏馬。”
說罷,她微微一頓,聲音透著些許冷意,“或者,是個想攀高枝的俗人。”
侍女嘉慶子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去,一會兒宋子歸取書的時候,讓他試試陳子期的底細。”
陳子期此刻並未察覺這些視線,他正坐在藏書閣的窗邊,翻閱一本陳舊的古籍。
“有意思,這些文字之間似乎藏著某種規律......”
他手指輕輕劃過書頁,目光專注,開始寫著什麼。
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然而,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走近,最終停在了他的身後。
“陳子期?”
男子的聲音如清泉般響起,帶著幾分審視。
陳子期轉頭,看見了一張清秀中透著一絲冷傲的麵龐。
“你是?”
宋子歸輕笑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玩味,“不過是個奉院長的命,一個尋書人罷了。”
陳子期眉頭微挑,合上書卷,“那不知這位尋書人,是否看過這本書?”
他將手中的古籍遞了過去。
宋子歸接過書,低頭掃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目光中多了幾分凝重。
“這些注解......”
他抬頭看向陳子期,眼中多了一絲探究,“你寫的?”
陳子期點了點頭,“不過是些不成熟的想法罷了。”
宋子歸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盯著他,似乎在重新評估眼前之人。
片刻後,他微微一笑,將書還給陳子期。
“看來,我低估你了,在下百川書院宋子歸。”
陳子期接過書,淡淡一笑,“彼此。”
然後放下書,緩緩作揖道:“看書人陳子期。”
宋子歸看來幾眼陳子期後,道:“我奉院長的命令,來找一本書,陳兄繼續,我就不多打擾了。”
宋子歸找到術後轉身離去,裙擺輕揚,留下陳子期獨坐窗邊,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背影。
這人?怎麼給他一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感覺?
算了,還是不想了,繼續看書吧。
陳子期也不想這個小插曲,繼續看著那本古籍,
這本書,嗯,有點兒東西!
等宋子歸將書取回,院長撫過卷尾批注的手忽然頓住。
那抹字跡,收封分明是......
他見過,和二十年前,驚動翰林院殿試的策論字跡如出一轍。
韓文軒看見院長金洲的眉毛就知道他要處理這件事情了,他的計劃成功了!
“傳下去,陳子期解出此題一事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先生們看見院長的神情也知道這件事情不簡單,識趣的退下去。
大晟國六公主光洛洛坐在亭內,雖然隔著一層窗紗卻也能看出此女子出落得惟妙惟肖,她看著宋子歸,那張俏麗的臉蛋上生出了一抹驚訝:
“你說......陳子期做的批注?”
宋子歸低著頭,拱手微躬道:“回小姐,雖然字跡有待提升,但感悟確實寫的極好的。”
光洛洛笑了起來,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不錯,是個有趣的人。”
一旁的侍女嘉慶子看見公主的樣子,怕是早早忘了此次來這兒的目的。
在一旁道:“公主,這幾日我可是打聽到不少關於陳子期的事情。”
公主一聽,不知怎得就來了興致,揮手讓宋子歸退下,
防止有人跟她搶這個有趣的人,帶著俏皮的口吻威脅道:“記住,不準跟別人說。”
見宋子歸退下後,嘉慶子開始說著。
“公主,你不知道那陳子期......他,哈哈哈......”
見嘉慶子笑得捂住肚子,光洛洛更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臉焦急道:“哎呀,你快說。”
“有書生說,陳子期在書院讀了整整四年......對,就是四年!結果......陳子期活活氣走八個夫子!”
光洛洛聽後,不可置信道:“八個?他幹了什麼?”
嘉慶子道:“他足足四年,四年那!陳子期竟然識字不超過二十個!”
她學著那學子告訴她的樣子,道:“吾以為天下無不可教化之人,直至遇見了陳子期!”
“吾傾盡心血,哺育四載,就算銅樹應當開花!”
“不......他是頑石!”
“非也......他是朽木,是草包!是廢物!”
光洛洛看見嘉慶子有模有樣的學著,不禁開懷大笑起來。
等她笑夠後,想到:“難道......陳子期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