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了醫藥箱,一回身,顧衍已經解開襯衫,露出肩頭那片青紫的淤痕。
傷口看起來有些嚴重,我眉心跳了跳,仿佛自己的肩膀已經在疼。
然而視線下移,他有一副極出色的身材,膚色透著幾分失血後的蒼白,肌肉線條卻漂亮又利落。
我隻不過多看了幾十眼,他便問我:
“老婆這麼喜歡看啊,要不等我傷好了,咱們臥室裏點盞燈,你慢慢欣賞一整晚?”
藥膏在溫熱指尖化開,又被我小心翼翼塗在顧衍傷處。
他悶哼一聲,傳聞裏刀槍不入的顧氏掌門人,忽然就變得十分脆弱。
我上了多久的藥,他就哼哼唧唧了多久,最後甚至還撒嬌:
「老婆,我難受得要命,能不能讓我靠在你身上歇會兒?」
我滿頭大汗,不知是熱的還是忍的。
聽到這話直覺不對勁,垂眼望去,卻見顧衍臉色透著不正常的潮紅。
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竟然燙得嚇人。
在任由他燒下去和出去叫人之間猶豫片刻,我認命地扶著他在沙發內側靠好,然後出門叫雲嵐。
沒辦法,倘若他真在與我相處時燒傻了,恐怕別墅裏那些訓練有素的保鏢,不會讓我活著走出這個房間。
顧衍病情才好轉,沈家忽然打來電話,說我繼母病重,思念女兒,希望我回去一趟。
病重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險些沒忍住麵露喜色,結果目光一轉,顧衍望著我:
「老婆肯定很擔心吧,既然這樣,就回去看看吧。」
我隻好逼迫自己露出擔心的表情。
「可惜我有個重要會議,沒法陪你回家了。」
他走過來,伸手替我整理好衣領,又在我頰側輕撫,落下一個吻,
「早點回來啊,我會想你的。」
結果等我回到沈家,才發現繼母並沒有生病。
非但如此,她身體還很健康,甚至有閑情打量著我,問:「嫁給顧總後他對你怎麼樣?」
我想真正的答案她們一定不願意聽到,於是深吸一口氣,啜泣道:
「姐姐之前那樣得罪他,現在他天天折磨我,飯都吃不飽,身上到處都是傷……」
沈悅滿意而狐疑地望著我,她身後的助理小玲配合地發問:「可二小姐看起來好像胖了不少?」
我僵了僵:「……可能是餓得浮腫了。」
閑話半晌,我終於不耐煩地提出疑問:「媽,你不是生病了嗎,怎麼看起來這麼精神?」
麵前這對母女對視一眼,接著小玲退出去,還很自覺地帶上了房門。
待房中隻剩下我們三人,沈悅從手包裏取出一隻精致的小瓶,推到我麵前。
我眉心一跳:「這是什麼東西?」
「顧衍那個人陰險狠毒,他這樣虐待你,我作為你繼母,也看不下去了。」
繼母開口道,「你找機會,把這個下到他的飯菜裏,等事成之後,自然會有人把你接回沈家,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有人?
我輕勾唇角,掩住聲音裏的嘲弄:「姐姐該不會是要結婚了吧?」
「就是。」繼母臉上得意洋洋,「梁氏集團的少東家看上你姐姐了,派人來談生意,順便提了親事。不過現在她不是你親姐了,我們把她說成是從國外接回來的表妹,叫沈凝玉。」
凝玉。
聽風弄月,如珠似寶。
她的名字裏有美好祝願,有盛開風月,即便與我交換了身份,依舊能輕而易舉得到我永遠夠不著的一切。
我愣了一會兒,一時說不出話來。
繼母見我沒吭聲,以為我不樂意,立馬變了臉:
「要是你敢壞了凝玉的好事,你媽留下的那個玉佩,我就讓人給處理掉!」
我抬眼看她:「您這是在威脅我嗎?」
她站起來,從上往下瞪著我:
「宋小二,你就是個沒人要的野種,這次要是成了,別說你媽那個花瓶,就是給她平反我都答應你。可要是黃了……」
「你覺得,要是顧衍發現你冒名頂替的事,你還能活到明天?」
繼母說完就走了,房間裏就剩我和沈悅。
她還坐在那兒,跟我長得七分像的臉看起來溫柔大方。
隻見她拿出手機,快速打了幾個字發給我:「妹妹,這就是你的命。」
「就算現在頂替了我的身份,你也永遠成不了真正的我。」
我離開沈家時,還是把那個小瓶子帶上了。
坐在回程的豪華轎車裏,我握著瓶子,腦子裏一團亂麻:顧衍雖說在商界呼風喚雨,可樹大招風,得罪的人也不少。
這次要娶沈凝玉的梁氏,就是其中之一。
有“教父”之稱的九叔,他那個在華爾街叱吒風雲的外甥,就是梁氏集團的實際掌舵人。據說這位少東家年紀輕輕就在國際金融圈創下了不少傳奇,如今回國是要大展拳腳。
那麼,這個要我陷害顧衍的主意,到底是梁氏集團出的,還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回到家天都黑了,顧衍居然還在等我吃晚飯。
大概是看出我心不在焉,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老婆怎麼了?你媽病得很重嗎?」
我搖搖頭,歎了口氣。
要是她真病得不輕該多好。
我非得開瓶香檳慶祝不可。
顧衍讓雲嵐拿來手機,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字寫道:
「我嫁出去後,繼母把以前在國外上學的表妹接回來了,好好培養,給她起名叫沈凝玉。我就是……就是……」
正不知道怎麼往下說,顧衍突然伸手,輕輕撥開我額前散亂的頭發,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哄一個受驚的小動物:「老婆有沒有小名啊?」
我搖頭。
“不如我給老婆想個小名如何?”顧衍拿起手機,在備忘錄裏打下幾個字,“你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心動不已,不如就叫晚晚怎麼樣?”
我猛地抬眼,怔怔望向他。
這一刻,顧衍近在咫尺的臉,與我記憶中媽媽溫柔的笑容,竟奇異地重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