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都是沈悅不要的。
出嫁前,繼母專門把我叫去她房間,神情淡漠道:
「按理說,你替悅悅嫁人,我們是該給你準備些嫁妝。隻是你母親從前做出那種事,你父親心裏仍是過不去。我作為你的繼母,自然要為你著想。」
我沒有說話,隻是恭順地低著頭。
她喚來沈悅,讓她打開衣帽間,挑些不喜歡的衣服和包包給我。
「妹妹出嫁,你身為姐姐也該表示一下。這些東西你都不喜歡了,不如給她當嫁妝吧。」
這哪裏是添妝,分明是警告。
警告我,沈悅不喜歡的、不要的東西才能給我,不要生出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來。
我是沈家的私生女,我母親不受寵,因此父親也不喜歡我。
長到二十歲,連正式的名字都沒有一個。
母親給我起了個小名,叫晚晚。
後來母親與人有染被發現,被趕出家門,我雖僥幸留下。
從此我不再是沈家的小姐,被當作打雜的傭人養在了偏僻別墅。
若非此番顧衍忽然求娶沈悅,她不願嫁過來受辱,沈家人恐怕至死也想不起我來。
我出神間,雲嵐又打開了衣帽間的門,示意我進去挑選。
回過神,我走進去,看到琳琅滿目的奢侈品牌服飾、包包和鞋子,險些晃花了眼。
「顧總說,夫人娘家低調,夫人眼光高,那些帶來的衣物想來配不上您,特地命人去采購了這些來。若是夫人不滿意,改日也可親自去挑。」
娘家低調,說得很是委婉。
其實他是想暗諷沈家很摳門吧?
若是真正的沈悅,聽到顧衍這樣評價自己心愛的衣物,不得氣死過去?
我笑了一下,隨手從衣架上取了件香奈兒外套,遞給雲嵐。
她也很識相地替我穿好,又去準備午餐。
看上去,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貼身助理。
如果她轉身時,沒有暴露藏在耳環裏的竊聽器的話。
推開別墅大門,外麵站著兩個保鏢,一個腰間鼓鼓的明顯帶著槍,另一個手裏握著甩棍。
他們望向我時,眼神冷冽如刀。
想到顧衍之前那兩任暴斃的妻子,我更覺得脊背發涼。
他會不會哪天心情不好,就直接把我解決了?
我惴惴不安地等了好幾天,始終不見顧衍蹤影,終於忍不住給雲嵐發消息:
“最近幾天沒看到顧總,他是不是有什麼重要事務?”
“顧總能得到夫人惦記,一定會很高興。”
雲嵐回複道,語氣卻透著擔憂,
“就是,顧總出差談生意,現在已經兩天聯係不上了,聽說失聯前還碰到了點麻煩...”
聽她這麼說,我忍不住嘴角上揚,結果下一秒,別墅大門就被推開了,高大的身影帶著濃重的血腥氣闖了進來。
我唇邊的笑來不及收回,瞬間僵在臉上。
顧衍脫下被血水浸濕的外套,大步走到我麵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涼,臉色帶著失血過多的蒼白,眼睛裏的笑意被痛楚籠罩,顯得朦朧不清。
我注意到他襯衫下隱約可見的繃帶,還有臉上未消的淤青和嘴角的血痕。
他用力一拉,直接將我拽進了懷裏,語氣似笑非笑:
“怎麼,聽說我出事,你好像挺高興啊?”
我簡直懷疑這人一直在門外偷聽。
不然怎麼會這麼巧。
他將臉埋在我肩窩,輕輕歎了口氣:
“我出差談生意,遇到了點麻煩...腦子裏全是你,連夜趕回來...你這樣,真讓人心寒啊。”
我心裏一驚,暗暗猜測這次並購談判中,他恐怕遇到了黑幫的阻撓,甚至動了手。
他的聲音裏聽不出半點傷心,反而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我抬起頭,給了雲嵐一個眼神,示意她拿手機過來。
沒想到她卻會錯了意,連忙開口:
“顧總,您不知道啊,夫人這幾天可愁壞了,整天擔心你出事,飯都吃不下。現在看到您平安回來,這才鬆了口氣,您可別誤會夫人的心意啊!”
雲嵐果然配得上她的名字。
她是真的機靈。
也不知道顧衍信了幾分,但沉默片刻後,他終於抬起臉,對我微微勾起唇角:
“老婆真的這麼擔心我啊?”
我將譏諷的話硬生生吞下去,違心地點了點頭。
他眼中忽然雲開霧散,瞬間亮如星河,手上將我抱得更緊了些:
“那我真是太感動了,老婆辛苦了。”
我搖搖頭,握住他的手貼在我臉上,假裝親昵地蹭了蹭。
見客廳裏氣氛曖昧,雲嵐很識相地退了出去。
我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正要指指桌上的手機,顧衍忽然一把將我抱起來,放在了客廳角落的真皮沙發上。
他身上還帶著血腥氣和煙草的味道,向我身上纏繞而來。
我一聲尖叫卡在喉嚨,卻因為現在是個啞巴,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我指著顧衍臉上還未消退的淤青和嘴角的血痕,努力擠出兩滴眼淚。
他的動作忽然頓住了,“怎麼,心疼我了?”
顧衍伸出手,從我眼尾拭去那兩滴眼淚,眼中沉暗的欲色忽然褪去,多了絲繾綣的溫柔。
我在哭什麼呢?
到底是哭受傷的顧衍,還是即便麵對受傷的他,依舊要曲意奉承、小心討好的自己?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我和顧衍就著這個姿勢,維持了將近半小時。
仰得我脖子都酸了,他的吻也沒落下來。
自憐自艾並非我的性格,那種喪氣隻出現了短短一瞬便飛速褪去,我從顧衍身下鑽出來,拿過手機,開始快速打字:
“我真的很擔心你的身體,要不要叫個私人醫生來看看,順便處理下傷口?”
落地窗外灌進來涼風,一盞昏黃台燈在暗室裏搖曳。
顧衍坐起身,支著下巴,笑意不達眼底:
“這次出差談並購,是絕密任務,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當然也不能叫醫生來。”
我嚴重懷疑他是騙我的。
偌大的顧氏集團,權傾商界的顧總,竟然沒有一個信得過的私人醫生可以用?
“所以,隻能麻煩老婆給我上藥了。”
不麻煩,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