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視一圈,屬於我的東西少得可憐。
幾件舊衣服,一個用了多年的搪瓷盆。
牆上光禿禿的,連一張我們倆的合照都沒有。
也是,他怎麼會願意和我這樣的鄉下女人合影?
我無意間瞥見他書桌抽屜沒鎖緊,裏麵露出一角信紙。
鬼使神差地,我拉開了抽屜。
不是信,是一疊照片。
他和那個叫青梅的廠花!
在縣裏最好的照相館拍的。
各種姿勢,他穿著筆挺的中山裝,青梅穿著時髦的布拉吉。
兩個人依偎著,笑得那麼燦爛,那麼刺眼!
一張,兩張,厚厚一疊!全是他們!
原來,他不是不喜歡拍照,隻是不喜歡跟我拍。
原來,他寫給她的信裏,夾著的不是情話。
而是他們甜蜜的證明!
我的心,像是被無數根針,密密麻麻地紮著,痛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門‘砰’地一聲被撞開。
陳興平帶著一身酒氣衝了進來。
襯衫領口敞著,頭發淩亂,臉上帶著濃濃的不耐煩。
看到我,他眉頭皺得死緊。
“你又跑去跟我爸媽告狀了?”
他幾步衝到我麵前,指著我的鼻子質問。
“他們托人喊我回來,說家裏有急事?李秀,你能不能安分點!廠裏一堆事等著我呢!”
我抱著骨灰盒,冷冷地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見我不說話,更加煩躁。
“不是要我關心你嗎?行,我現在就來關心關心你!”
他語氣輕佻,帶著一種侮辱性的意味。
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裏屋拖。
那架勢,就像完成任務一樣,充滿了敷衍和厭惡。
“滾開!”
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開他。
他踉蹌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凶狠。
“李秀!你敢推我?給你臉了是吧!”
他反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我告訴你,別蹬鼻子上臉!老子還不想碰你了呢!臟死了!”
他嫌惡地一甩手。
“啪嗒!”
我死死抱在懷裏的玻璃盒子,掉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蓋子摔開了,裏麵灰白色的粉末,撒了出來!
“啊——!”
我像瘋了一樣尖叫,推開他,撲到地上。
用手,用指甲,瘋狂地去攏地上的灰。
“小寶,我的小寶,媽媽對不起你......”
眼淚劈裏啪啦地砸下來,混進那片灰白裏,變成一灘灘汙泥。
陳興平站在那裏,像看一個十足的瘋子。
“你發什麼神經?”
他嫌惡地皺著眉,往後退了一步。
“弄些什麼臟東西回來!跟煤灰似的,別等會兒迷了小寶的眼!”
“說!”
他厲聲喝道。
“你是不是把小寶偷偷從地窖帶出去,送我爸媽家去了?想讓他們給我施壓?逼我回來陪你?”
“李秀,我警告你,別給臉不要臉!趕緊把孩子給我帶回來!”
我抬起頭,滿臉淚痕混合著地上的灰塵,狼狽不堪。
我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陳興平,小寶死了!”
“被你關在地窖裏,脖子扭斷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