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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裴青川對裴召說完那些話之後,裴青川的手機就沒消停過。
宋家的電話已經快要打爆了。
裴青川懶得理會,索性裝聾,結果下午的時候,宋家的人開車過來了裴青川的別墅。
我正窩在沙發上看貓和老鼠,身後我爸媽的聲音像是恨不得把客廳掀翻。
一向注重儀容儀表的我媽,現在素麵朝天,憔悴得像是老了好幾歲。
“什麼叫宋年年死了!她才二十出頭,正是最好的年紀,怎麼可能會死!”
“裴青川,就算我丈夫把你當親兄弟,我也不允許你侮辱我女兒!你再敢說她的壞話,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媽那副凶狠的樣子,像是恨不得撲過去活生生撕下裴青川一塊肉。
要不是我爸攔著,估計她真的那麼做了。
我爸的頭上添了很多白發,眼睛紅腫到不成樣子。
裴青川始終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他們鬧成一團。
他不緊不慢開口:
“宋夫人,害宋年年在窮鄉僻壤受苦的人不是我,開車撞她的人也不是我的,不顧她死活,高高興興參加婚宴的人,更不是我。”
“做人糊塗了一輩子,做鬼還要繼續糊塗下去嗎?”
這幾句話幾乎是直往我媽心窩子上戳,我媽瞬間就紅了眼。
婚禮那天,出車禍的時候,我媽就在我那輛車的後麵。
救護車沒過來之前,我尚且還有意識。
我跟裴召說:“婚禮推遲吧,我今天沒辦法去了。”
我眼睛裏都是血,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
渾身已經麻木,就連痛都感受不到了。
四肢動不了,我隻知道我還能呼吸,還沒死。
裴召有些不耐煩。
“已經走到這步了,難道現在對外說婚禮暫停?”
“隻是一個形式,讓你妹妹替你也是一樣的。”
我張了張嘴,已經發不出聲音,隻能聽見媽媽和妹妹在說話。
我媽和宋念安說話的時候,與對我說話時候完全不同。
我記事起,就在大山裏當留守兒童。
我很少能看見女人,對母愛的理解也隻是從書上。
見到媽媽對宋念安的時候,我才徹底近距離明白,母愛是什麼。
媽媽溫柔地對宋念安說:
“媽媽為了等你出嫁,早就親手給你準備了婚紗,今天穿著試試吧。”
宋念安一臉驚喜,像是幸福的小公主。
“媽媽,婚紗很漂亮嗎?”
媽媽笑著說:
“當然,媽媽可是知名設計師,媽媽的私人訂製,肯定比婚紗店裏那些廉價婚紗漂亮多了。”
我像是置身冰水裏,冷得刺骨。
我身上穿的,就是我媽口中婚紗店的廉價婚紗。
裴召那荒謬的解決辦法,沒有一個人反駁。
賓客已經來了,現在突然說就此作罷,是折了宋家的顏麵。
百年世家的顏麵,當然比我一個剛被領回家幾年的土包子的死活,重要得多。
我爸媽陪著宋念安回家取婚紗。
裴召趕過去現場穩定局麵。
跟重傷的我一起留在那的,隻有司機。
婚車堵得水泄不通,救護車寸步難行。
我躺在救護車裏,看著我憧憬已久,被血染紅的婚紗像是破布一樣扔進垃圾桶。
住院那段期間,家裏沒來人問過一次,打過一個電話。
過去那幾年也是如此。
關上門,怎麼鬧都行,但是鬧到別人麵前就難看了。
隻是因為那是我的婚禮,我是他們宋家的女兒,他們不得已,才做出父母的樣子,過來參加而已。
婚禮結束了,又各自過起了各自的生活。
我媽依偎在我爸懷裏,哭到不能呼吸。
宋念安也跟過來了。
她跟在我媽身邊,溫聲細語的安慰著:
“媽媽,隻是死了個見不得人的土包子,活著也隻會丟人現眼,死了都算是給宋家報恩了。”
“當初姐姐出車禍,你不是也在念叨著人要是撞死了就好了。”
宋念安的話說完,客廳裏一下子就安靜了。
裴青川養的貓跳上沙發,突兀地叫了一聲,幾個人這才發現客廳的角落裏,還有人在。
我拿著平板起身,抱著貓打算離開。
我剛走出沒幾步,我媽就死死拉住我的衣袖,癲狂的模樣像是攥住了救命稻草。
“丫頭,你......你叫什麼名字?”
我平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裴青川扯開了我媽的手。
“宋夫人,你心裏有火無論朝著誰發泄,都不應該落到我和我未婚妻身上。”
我媽頓時語塞,說不出話。
我抱著貓,去了後院。
好巧不巧,一抬眼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裴召。
我不打算打招呼,想自顧自去一邊,可裴召卻主動過來和我說話。
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問完之後,似乎覺得不太妥,又立馬報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裴召。”
我反問他:“你有事嗎?”
裴召被噎得一愣,卻也露不出什麼不滿的情緒。
他直勾勾盯著我紅腫的唇瓣,許久才移開目光,詢問我:
“你認識宋年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