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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是一把柔軟的刀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寫小說。

當然,我承認,關於文學的模糊的夢,是早就有了的。我出生在鄉村,很小的時候,卻又離開鄉村。這真是一種尷尬。童年的鄉村已不複。而今的鄉村,卻又是我疏離已久的故土。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夠用小說,追尋那一片遠去的鄉土。說來真是令人悲涼。當初,懷揣著夢想,執意要從那片土地上走出,去往遠方。多年以後,在城市的喧囂裏身心俱疲的時候,魂牽夢縈的,竟還是身後那個漸行漸遠的鄉村。每次回鄉,我都要沿著那條村路,繞著村莊走一走。或者,去河堤上,走很遠的路,到河套裏去。莊稼,牛羊,村舍,勞作的農人,田埂邊盛開得耀眼的野花。這一切,都令我悲喜交集。我願意用我的筆寫下他們。在我的小說裏,有很多鄉村人物,他們既淳樸又狡猾,既溫良又冷漠,既曠達又狹隘。我愛他們。在他們麵前,我時時感到自己的小。小米們,小燈們,九菊們,還有翠缺、雙月,被時代風潮吞沒、獨守空院的遲暮老人……他們是我的親戚、我的鄉鄰,或者說,他們就是我自己。這就有一個問題。如何對待你自己?這是一種考驗。我也時時反省,是不是,我總是心太軟?我不忍將他們逼入絕地。我想留希望給他們。那些美好的生命,在懸崖上進退失據,我總願意將他們奮力挽回。我不願意看見美好的事物在轉瞬間破碎,零落成泥。塵世渾茫。我願意用自己的文字,輕輕撫摩這個世界的傷處,給飽受風霜碾磨的人們,帶來一些溫暖的慰藉。對於惡的描寫,我一直盡力回避。不是不能,而是,不願。或許,以後我會改變。但是現在,我更願意我的文字深處有一把刀,柔軟,卻鋒利,能夠以溫柔的力度,給人心以綿長的觸痛。縱然是微不足道的一撫一擊,隻要有靈魂的戰栗,有人心的起伏和波瀾,或也算作盡了小說的本分。柔軟和鋒利,是一對悖論。我渴望在這個悖論中尋求某種奇跡,刀光閃處,一些生命疑難迎刃而解。

我偏愛那樣一類小說,迷離、豐潤、遼闊、曖昧難明。在審美趣味上,我大概屬於比較古典的一路。大學的時候,一位國畫老師拉住我,要給我畫仕女圖。我極力推拒,才得以脫身。這件事,令朋友們嘲笑很久。或許,相對於激烈動蕩,寧靜和含蓄更容易喚起我內心的愉悅與認同。相對於豔光四射,我更鐘愛貞靜幽豔。拂去時光的塵埃,事物本身的質地慢慢浮現,那柔和的光澤,以及年代久遠的氣息,令人莫名地心碎,黯然神傷。讀研的時候,曾瘋狂地迷戀過填詞。給朋友短信,也多是“小荷晚晴凋碧,占盡綢繆”之類,或者“念急管繁弦,苦風流雲散”,惹來一捧的笑柄。

文學本質是詩性的夢。在這個物質的時代,詩意,是一種美好而珍稀的存在。我願意我的文字能夠給這個世界帶來些許的詩意,帶來一種升騰之美,使人們得以從艱難世事中昂起頭來,回首,或者眺望。哪怕隻是片刻的遐思,或者沉醉。我不是唯美主義者。雖然,我承認自己多少有那麼一些理想主義。這是兩回事。我也熱愛人間煙火。喜歡在小說中描寫熱氣騰騰的世俗生活。詩意和煙火氣,它們不矛盾。我喜歡在熱氣騰騰的人間煙火中,發現生活本身具有的點滴詩意。有詩意,就有飛翔。我願意看到沉滯的生活生出飛翔的翅膀,在某一個時刻,遠離塵世。

也寫城市。城與人、人與人之間的種種糾葛、較量,微茫的喜悅,欲說還休的隱秘傷痛,也是我執意探究和試圖揭示的。無論鄉村還是城市,小說努力表現的,我以為,總不外人性。忘了是哪一位作家說過,小說中,總要有壞人。好人愛聽壞人的故事。壞人也愛聽壞人的故事。我想,大概沒有人對好人的故事抱有興趣。我的小說裏,常常有一些壞人。他們壞,但壞得不徹底。這就是人性的耐人尋味之處。大是大非、大善大惡,在我的小說裏不易找到。相反地,人性中那些模糊地帶,那些細小的褶皺、罅隙,不為人知的破碎,暗潮湧動的戰栗和波瀾,心靈的流浪和遷徙,精神行旅的顛沛流離,那些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區域,不明朗,不純淨,似是而非——我對這些有著非常的興趣。

一直夢想著能有一把刀,它藏在文字深處。柔軟,而鋒利;有溫度,也有力度。這是我對小說的野心——雖然,這野心近於白日夢般的遼遠縹緲。然而,小說者,正是作家的白日夢。我願意沉湎夢中,長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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