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愛人嘴上說沒買房就生娃,不覺得委屈,但我覺得她內心深處還是渴望有一套房子的。她的不委屈,或許隻是對尚無購房能力的我的一種寬慰罷了。所以從備孕那天起,我就悄悄在網上搜起了房源。
為讓愛人能在我們自己的房子裏坐月子,選期房已然不現實,唯有瞄準二手房。
當時鄭州的二手房均價為七千五百元。我是這樣考慮的:找個價格在六千八百元以下、偏舊偏小一點的兩室戶型,首付二十萬,按揭拿下。保證老小先有個窩再說,等過幾年再倒騰成大的。
定好了目標,接下來說實現目標的條件。這個條件就是“首付二十萬”。
二十萬從哪裏來呢?我認真做了籌劃:首先我手裏積攢有八萬,這八萬來自字畫店的利潤分成。其次當時父親手裏有個三四萬的養老錢,我問過他:“假如買房,能否借來支援?”他毫不猶豫地說可以。缺口部分,我拉下麵子給兩個朋友打了電話,兩個朋友都表示願意支持。
既然條件沒問題,那就抓緊找房吧!記得那兩三個月裏,我先後看了七八套房。不想有一天,愛人突然問我:“你一直在看房?”
我有點納悶:“你咋知道的?”
“你電腦收藏夾裏放了那麼多房源信息,讓我給發現了。”
“噢,我還是想買套房,舊點、小點沒關係,重要的是有歸屬感,你說呢?”
“嗯,也有道理。”
愛人一轉身把我想買房的事情說給了嶽母,不多久,嶽母傳來了話:“既然要買,還是買新房吧,大一點的,一步到位。不要借別人的錢,首付款不夠,我來支持。另外坐月子也不用太擔心,如果等不到新房,就來武漢生。”
接收到嶽母傳達的精神後,我問愛人:“咱們該怎麼辦?”
愛人說:“當然是聽我媽的了。”
於是我把擇房方向轉向了新房。2012年7月,我敲定了一套尾房,按貸款三十年計算,首付需要三十六萬多。我對嶽母說“支持三十萬就可以”,結果嶽母打來了四十萬。我問她怎麼多打了十萬?她說:“你們手裏的錢用來裝修吧。”
寫到這裏,不得不抒發一句感慨:陪護母親的這十年,其實不是我偉大,而是愛人及其家人太偉大。隨著陳述的不斷推進,類似這種偉大之事指不勝屈。
二哥得知我們已經買了房後,就說:“裝修方麵,錢不夠的話,盡管說。”
盡管二哥很仗義,但真正到了裝修環節,我還是能簡則簡,簡到不能再簡。一百二十三平方米三室兩廳兩衛的房子,基本裝修加家具家電,一共才用了十四萬多。
這十四萬多的來源比較複雜,由三方麵構成:我的積蓄、父親的一部分養老錢,還有二哥的支持。
具體我的積蓄、父親養老錢和二哥支持各是多少,因年深日久,加之當時就是一筆糊塗賬,實在講不清楚。
為何說是筆糊塗賬?主要跟當時字畫經營有關。
2012年下半年的古玩市場,正在上演泡沫破碎前的最後瘋狂——熱錢持續湧入,拍賣會一場緊接一場,名人字畫交易價格水漲船高,大家都在擊鼓傳花賺快錢。往往一幅字畫,甲五萬拿到手,立馬加一萬出手給乙,乙再加一萬出手給丙,而這時丁找到了熟人甲,表示也想要這幅字畫,於是甲又以八萬從丙手裏完成回購,再以九萬賣給丁。
在此情況下,二哥的字畫店資金需求量越來越大,墊資乃家常便飯,所以我手裏的錢和父親手裏的錢被挪用是常有的事;挪完就還,還完再挪,一挪二挪,再加上我裝修用錢,攪和在一起,便成了糊塗賬。
插科打諢一下,父親後來曾經這樣向我吐槽:“我不管我的錢是被你二哥借店裏用了,還是被你借去裝修用了,反正這筆錢沒了。”
在此,我還想花費點筆墨談談二哥。
二哥這個人,我給他貼的最大標簽是“仗義”,對兄弟仗義,對朋友也仗義。但仗義是優點,恰恰也是缺點。因為他的仗義沒有原則性,說通俗點是沒有規矩。
在二哥的思想裏:兄弟乃天然朋友,理應不分你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酒同喝有肉同吃。在一起合作經營字畫店的兩年裏,賺錢的時候,二哥給我的分成總是很闊綽,闊綽得沒有任何標準,闊綽得讓我難以接受,闊綽得讓我擔心二嫂會有想法。不賺錢的時候,二哥甚至連我的信用卡也會拿去透支。其實這種沒有原則性的行事風格,我感覺上是極不舒服的。
我覺得二哥的思想,適合兩個單身的兄弟,但不適合都已結婚成家的兄弟,因為結過婚成過家的兄弟,其所做的一切事情,牽扯的已然不再隻是本人。比如,自古以來,農村大家庭發展到一定程度,都要分家;再比如,俗語說的“親兄弟,明算賬”“親是親,錢財分”。
這方麵,南方人的觀念及做法,較之北方人,更值得我欣賞與推崇。
既然話頭扯到了這裏,那我有意戲說兩部影視劇吧,於讀者朋友而言,可一笑了之,亦可咀嚼尋味。
第一部是20世紀90年代的電視劇《渴望》。劇中劉慧芳那種無私奉獻、忍辱負重、任勞任怨的形象,迅速燃爆了北方男性的荷爾蒙,甚至有文章評論這是“東方女性的典型美”。然而南方人卻是這樣評論的:劉慧芳就是個傻 × 。
第二部是2013年上映的電影《中國合夥人》。關鍵詞是熱血、兄弟、創業、失敗、成功、勵誌,電影同樣燃爆了不少北方男人的荷爾蒙。然而南方人觀影後是這樣說的:“太假、太煽情、太愚蠢,連合同都沒有的合夥人,我們南方人欣賞不來。”
總之,我想表達的是:隻有規矩清楚,才能經濟獨立;隻有經濟獨立,才能精神自由。
基於我和二哥思想上的分歧,多年來我一直想尋求經濟上的獨立。當後來真正鬧到獨立的那一刻,二哥的自尊似乎卻因此受到了一些傷害。
重新回到主線陳述上來。
由於我買的是開發商開盤過後庫存的尾房,所以很快就領到了鑰匙。一拿到鑰匙,我便啟動了裝修。
2012年9月,我趕在女兒出生前一個月完成了新房的裝修,出於健康考慮,新房肯定不能立馬入住,因此我遵循嶽母的建議,早早地就讓愛人回武漢待產去了。
女兒出生,身為父親的我不可能不在身邊,二哥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於是當新房裝修完的那一天,我倆商量了一下,決定這樣辦:不再對我所租住的即將到期的房子續約,我回武漢陪護愛人生產,二哥把父母接到他家裏暫住。過完春節,我再把父母、老婆孩子都接進新房去。
就這樣,國慶節後,我回了武漢。
2012年10月29日早晨6:18,女兒在武漢市第五醫院呱呱落地。
總結2012年大事件,無外乎是買房和生娃。
後來的許多年裏,我不止一次地感慨:2012年買房和生娃,是何其英明的決定——尤其生娃。因為從2013年起,我的生活開始風起雲湧、驚濤駭浪。錯過了2012年,房或許還可以買,但娃想生都生不了了。由此回味愛人那句——既然生活已經一地雞毛,何不讓雞毛來得更猛烈一些——實乃一種智慧。
時至今日,每每目睹女兒茁壯成長,我都會在心裏說:“孩子,等你長大了,我會告訴你當初來到這個世上是多麼的幸運和不易。你一定要珍惜生命中的分分秒秒,善待出現在你生命中的每一個好人;堅強而勇敢,仁慈而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