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生性敏感的人,也是一個憂傷的人,這讓我的思想從小就和別人大不相同。大抵這就是我想成為作家的原因。
遺憾的是我的親友並不認同我的夢想。既然不認同,我想,我唯有掙破桎梏去流浪。
流浪,不僅僅需要勇氣,還需要金錢。在我第二次流浪時,口袋裏並不富裕。好在那時候,全國各地已有不少讀者和我建立了較為親密的關係。他們在我落魄時刻,少則一百元,多則上千元地給我彙錢,鼓勵並支持我將文學創作道路進行到底。我在筆記本上記下了他們的名字及彙款金額,之後的若幹年裏,我逐漸一點點地清還了他們的錢。
在這些讀者中,有一個武漢女孩,從讀我的小說的第一天起,每天都會給我發一條短信或一封電子郵件,問一聲好。慢慢地,我們聊得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我詫異地發現,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跟我聊得這麼深。這個女孩似乎特別懂我,我也能明顯感覺到她喜歡我。突然間,我竟有了想跟她結婚的念頭。
原本,我是一個愛情悲觀主義者。造成這種悲觀的原因有二:
一是家庭。我父母因性格不合而吵鬧了大半輩子,他們婚姻的不和諧,直接給我的童年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前麵我剛說過——我是一個生性敏感的人,也是一個憂傷的人——其實這句話說得不太精確。精確地說應該是:我是一個生性敏感的人,因父母不和,進而變得憂傷。
二是戀愛失敗。家庭讓我對婚姻產生了恐懼,所以當我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時,我告誡自己,一定要找誌趣相合的女孩戀愛結婚。但是很遺憾,我並沒有找到“對”的人。之前的兩次戀愛,都是過程荒唐,結局慘淡。
對於武漢女孩,我心裏很矛盾。一方麵是,自己對愛情有心理陰影,怕再次受傷;另一方麵是,萬一她就是那個上天派來拯救我的人,錯過了怎麼辦?
就這樣糾結了大約一周。那天,武漢女孩做了一件事情,讓我真正下定了決心。
她問我錢夠花嗎?我坦誠回答不太夠。她立刻給我彙了五百元,並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字裏行間透露著不好意思:“我剛大學畢業,實習工資隻有八百元,不然可以多給你彙點。”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盯著她這條短信,不吃不喝地看了一天,然後自言自語:“她把一個月一大半工資都用來支援我了,我這信球,還猶豫什麼呢?”
第二天,我果斷離開麗江,去了武漢。00
至今我都能夠清楚記得,我到達武漢那天是2006年9月23日,她請假來武昌火車站接的我。當時我帶了兩個大拉杆箱,一箱裝的是行李,一箱裝的是書。她替我拉著一個箱子,陪我沿著雄楚大道自西向東走了好幾公裏,幫我租房。
在武漢待了沒多久,她提出要帶我去見她的父母。我有點躊躇,說:“我隻是一個浪子,一沒事業,二沒物質基礎,現在就去見你爸媽,是不是太早了?”
她說:“你想多了。我爸媽和我一樣,都是文學青年。我把你的小說給他們看過了,他們覺得你很有才華。”
武漢女孩的父母很看重這次見麵。他們把見麵時間定在了中午,把見麵地點安排在了一家大飯店裏。半年多後,當我和武漢女孩乘坐一輛破公交車一路顛簸著去漢陽區民政局領結婚證時,她母親才對我說:“魯非,那天你走進飯店包間,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是我們家的人。”
似乎真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聽說當年嶽父和嶽母領完結婚證後,誰也沒說,悄悄買了兩張船票,沿長江而下,去南京和黃浦江遊玩了一趟。我和愛人則是在領完證後第二天,買了兩張遊輪的票,沿長江而上,經三峽至重慶遊玩了一趟。嶽父和嶽母是隱婚,我和愛人也是隱婚。
登遊輪前,我撥通了老家的座機電話,告訴父母我已經結婚了。父親吃驚得半晌說不出來話。那時候母親還沒表現出阿爾茨海默病的端倪,我隻聽見話筒裏她的聲音:“老天啊!這一分錢沒花,就把婚結了?”
的確如此。我結婚不僅沒花一分錢,嶽父嶽母還“倒貼”給我們小兩口好幾萬塊錢,供我們旅遊及生活開支,這讓我很慚愧。我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奮鬥出成績,不然這就是在吃軟飯啊。
話說那時候我的第一部小說《今夜你是我的模特》,雖然在網絡上很火,但都是免費閱讀,而且也沒有出版社聯係我出版,也就是說,我隻是賺了個名氣,並沒有獲得任何經濟收益。
於是我對嶽父母及愛人說:“寫作不能賺錢養家,我還是出去上班吧。”
嶽父說:“不要被世俗觀念左右。人這一生很短,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無疑是最好的。既然你喜歡寫作,我們願意做你的堅強後盾。”
我很感動,當然也倍感壓力。幸運的是,沒過多久,我的第一部小說竟然出版了——稿費雖然不多,但在某種意義上極大地緩解了我的心理壓力。我把書拿回老家給父親看,父親從此再也沒說過一句不讓我寫作的話。
我就這樣在武漢生活了下來。由於心靈有了歸宿,我變得心無旁騖,開始高效率創作。
2009年年底,我出版了第二部小說《將軍令》。這部書剛上市,就有製片人找我洽談影視改編事宜。盡管後來由於種種原因,影視改編沒有成功,但在當時,這無疑給了我更大的創作激情和信心。
同樣是在2009年年底,我在武漢音樂學院附近盤下了一家酒吧,然後打掉其中的一個包間,將它改造成了具有濃厚文藝氣息的書吧+酒吧。
書吧+酒吧還沒賺錢呢,二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他的電話讓我的思緒一下子變得淩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