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毅落荒而逃的窩囊模樣消失在了夜色中,賀知洲收回了銳利的視線。
“惜惜,你剛剛......”
“以後你還是叫我陳錦惜同-誌吧。”
陳錦惜後退一步拉開了二人的距離,重生一世,此間溝壑難平,她要銘記的事情太多,唯獨沒有愛情。
錯開賀知洲驚愕壓抑的眼神,陳錦惜沉聲開口。
“我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我現在還能保住夜校的工作,也多虧了你在廠長麵前說話,這份恩情我記著,但是以後我們還是不要過多來往了。”
賀知洲冷峻的目光掃視著陳錦惜臉上的每一寸,企圖從中找到些許的不忍和偽裝。
可直到那抹消瘦的身影漸行漸遠,陳錦惜留給他的都隻有那幾句冷冰冰的話。
他頎長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濃霧裏,矗立良久之後,他還是跟上了陳錦惜的步伐。
二人一前一後,零碎的腳步聲是二人不可言說的默契。
半個小時之後,賀知洲看著陳錦惜進了那個院子裏,同一時間,二樓的屋子裏傳來了陳燁昂揚的聲音。
“姐姐,你回來啦!”
陳燁滿心滿眼都是陳錦惜,見陳錦惜進門,他又是打水又是端飯的,明明才半人高,但愣著搭著凳子端出了鍋裏熱著的紅薯飯。
“姐姐,樓下的婆婆給我們送了兩個餡餅,我吃了一個,這個是給你留的。”
陳燁像個小大人一般歡天喜地地張羅著,這是在那個憋屈的家裏從未有過的精氣神。
他把陳錦惜領到稍顯簡陋的餐桌前,這桌子還是樓下阿婆給的,左邊的桌腿掉了一截,陳錦惜給塞了半塊瓦片,勉強是個穩當。
“姐姐,賀哥哥好像在樓下。”
陳燁出去倒了水,進門就開始嘀嘀咕咕,可天太黑了,他看得不太真切。
陳錦惜熟練地將餅分成兩半,順手遞給了陳燁。
“嗯,可能是路過吧,我給你留的習題做好了嗎?”
陳燁的思緒被帶走了,活碰亂跳地給陳錦惜展示了今天下午的成果。
趁著陳錦惜檢查的檔口,陳燁默默把剛剛那半塊餅遞到了陳錦惜的嘴邊。
陳錦惜笑而不語,看著陳燁板板正正的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姐姐,你真的不管賀哥哥了嗎?”
半晌過後,陳燁頗有些惋惜的聲音傳來。
陳錦惜摸著小腹,墨眸中閃過一抹淚光。
“小燁,賀哥哥是個熱心腸的好人,我們要記得他的好,他從前幫我們很多,以後我們就靠自己,姐姐會送你去讀書,還會掙很多錢,姐姐要讓自己和你還有小寶寶都過上安穩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這堅定的聲音打動了陳燁,他看著陳錦惜握緊了小拳頭,中氣十足道,“姐姐,我也會保護你和寶寶的,有我在,絕對不會再讓你們受欺負!”
姐弟二人緊緊相擁,這個昏暗逼仄的房間裏,相依為命的姐弟二人成為了彼此的依靠。
至於賀知洲,陳錦惜想著,突遭意外是她不幸,她雖然不會自輕自賤,但她與賀知洲之間,必定也是再無可能。
可她雖下定決心,偏偏又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你還不知道?哼,像她那種騷狐狸可不就是這山望著那山高嗎,否則怎麼被人-搞大了肚子還沒嫁出去!”
陶毅痛定思痛了一晚上,最後還是咽不下去這口氣。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張嘴就開始四處散布陳錦惜和賀知洲的三兩事。
他身後的工友戳了戳他的胳膊肘。
“你消停著點,那賀知洲是什麼人,再扯著嗓子開黃腔,小心上麵!”
陶毅玩得好的工友都跟他差不多一個德性。
陳錦惜搞破鞋的流言最開始就是從他們這個車間傳出去的。
可現在主角裏多了個賀知洲,這群欺軟怕硬的慫貨頓時就不敢搭腔了。
陶毅見工友擠眉弄眼,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
“你們這群慫包,怕什麼,他賀知洲再厲害也不過就是靠家裏吃飯的紈絝子弟,咱們可是正兒八經的一線工人,難不成他還敢跟咱們工農階級作對?再說了,都是自己人,說說怎麼了?”
話到此處,他麵露壞笑,“對了,這兩個人還有更齷齪的事,你們想不想聽?”
男男女女那檔子事最受這群人追捧,幾個人唧唧歪歪了一上午,下午車間主任宣布加強廠區安保的消息無異於是給陶毅捏造的桃色新聞加上了一層可靠性。
“聽到了吧,以前咱們這些人被搶被劫的時候可沒聽說過加強安保,現在那個蕩-婦自己不知廉恥被人瞧上了,就這麼折騰人力物力保駕護航了,果然還得是不知冷暖的公子哥兒啊。”
陶毅漫不經心地過著流水線,嘴裏的碎碎念就沒停過。
他不敢和賀知洲硬碰硬,但絲毫不妨礙他在背地裏使陰招,嘴角的傷口扯得生疼,他對陳錦惜的恨意又添了幾分。
他說得言之鑿鑿,廠子裏的人也是一傳十十傳百,等陳文靜回家一嗓子嚎出來的時候,崔有婉也差不多該聽說了。
“靜靜,你喊什麼啊?”
廠區家屬樓裏,陳文靜震天響的哭聲惹得崔有婉長籲短歎。
陳錦惜帶走了五百塊就等於帶走了她的精氣神,這都好幾天了,還沒緩過來。
“陳錦惜那個狐狸精,自己不要臉還要連累我,樓下二丫的媽和姥姥都說我們家的女人不學好,吃著鍋裏的望著盆裏的,都不讓二丫跟我玩兒了。”
陳文靜驟然失去了塑料姐妹花,一時接受無能,抖著一肚子的橫肉越哭越厲害。
崔有婉難得對這個寶貝閨女沒有耐心,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擺了擺手,本來是不想理會的,但是想著陳錦惜肚子裏的野種還有跟陶家沒討到的那六百塊彩禮,她頓時收斂了心思。
“靜靜,你跟媽媽說說,他們都是怎麼說的,那個小賤人又跟誰摻和在一起了?”
崔有婉眼冒綠光。
她想起陳錦惜毅然離家的樣子,那指定是奔著奸夫去了。
婚前苟合還搞出了野種,她這個當後媽的上門去給繼女要點補償不過分吧。
陳文靜被一塊酥心糖哄了下來,吧唧老半天才想起了那個名字。
“好像是......賀知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