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喝多了糊塗了，把彤彤當成你了……”何政撲通一聲跪在白瑞雪麵前，邊道歉邊扇自己的耳光。

“別叫我老婆！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離婚！”白瑞雪氣得臉都紅了。在成都接到女兒的電話，她就覺得心裏發慌，一路緊趕慢趕回到家，聽女兒哭著說了何政對她做的那些禽獸事，她氣得要命，也不管還有客人和幫工在，沉著臉去客房那邊把何政抓了回來。

“老婆，你千萬別說氣話，我這麼愛你，怎麼可能跟你離婚？我真的是喝多了把彤彤當成你了，你也知道彤彤跟你長得很像，我保證，再也沒有下一次了！老婆，你打我吧，出出氣，心裏能好受點。”何政說著就去拉白瑞雪的手往自己臉上扇。

白瑞雪聽見啪啪的耳光聲，自己的手很快就痛到麻木，她看著他臉上滿是手指印，痛哭流涕可憐巴巴的樣子，到底是心軟了，抽回了自己的手。

“彤彤，你也打我吧，我錯了，再也不敢了。”何政又來拉顧喜彤的手。

“別碰我！”顧喜彤尖叫一聲，又惡心又害怕地躲到了媽媽身後。

“彤彤，你先去吃飯。”媽媽說。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廚房的張叔叔做了你最喜歡的水煮肉片，無論如何也要吃點。你去吃飯，我們還有話要說。”

顧喜彤心裏亂糟糟的，手一直在微微發抖，這種時候她一點也不想離開媽媽，她想被媽媽緊緊地抱在懷裏，那樣才能讓她有一絲安全感。可她知道媽媽和何政要避開她談話，盡管非常非常不情願，卻還是拖著疲憊又沉重的步伐去了前麵大廳。

菜已經擺好了，飯也盛好了，顧喜彤木木地坐下來，也不跟人打招呼，胡亂扒了兩口飯，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麼。完成吃飯這個任務之後，她又木木地往家走，主臥的門關著，能聽見媽媽和何政說話的聲音，可聲音很小，她努力去聽，卻什麼也聽不清。

她站在門外等了很久，他們還沒出來，最後站不住了，便回房間等，直到後來迷迷糊糊睡去，也沒聽見他們出來。

顧喜彤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天早早地就醒來了，因為睡得不好，隻覺得頭疼得厲害，連嗓子都啞了。

大概是昨天哭得太多了。

媽媽聽見她起床的動靜，進了她的房間，坐在床邊，欲言又止。

“彤彤，我跟他商量好了。”半晌，媽媽終於開口了。

顧喜彤有些緊張地等待著媽媽的下文。以後大概又隻剩下她們母女兩人相依為命了，日子會不會很苦？苦點也不怕，再苦也比跟何政這個禽獸生活在一起要好，她會努力學習，將來努力工作賺錢，讓媽媽早點享福。

但媽媽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如墜深淵：“再給他一次機會吧……我想他不會再犯了。”

“媽！？”顧喜彤不敢相信，又震驚又失望地看著自己的媽媽。

“他為了表示誠意，會把房子改到我名下。以後我管錢，他就不敢胡來了。”媽媽小心翼翼地說。

為了幾個錢，就可以不顧她的安危，不在乎她的感受了？顧喜彤失望透頂，再也不想聽媽媽說下去。

“我和他都是再婚，半路夫妻不容易，何況我們才結婚幾個月，要是離婚，別人一定會在背後說得很難聽。你知道你媽這輩子沒別的，就是愛麵子……”媽媽猶猶豫豫地說，“彤彤，你能不能體諒媽媽？”

顧喜彤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肯說話。

媽媽看她這樣子，開始默默掉眼淚，她受不了她哭，終於開口：“我要住校。”

“可以可以。”媽媽急急地說，“住校也好，省得你天天回家，看見他就不開心。”

“我要遲到了，先走了，你忙完了就去學校找我的班主任說住校的事吧。”顧喜彤淡淡地說完，背上書包就要出門。媽媽追上來拉住她的手：“彤彤……對不起。你能體諒媽媽嗎？”

顧喜彤抽出自己的手，擠出一個難看的假笑：“嗯。我要走了。”

一走出門她就哭了。

她不敢相信身後那個把自己的麵子看得比她還重要的女人是她的媽媽。她曾經以為爸爸媽媽是這世上最愛她的人，她曾經以為爸爸媽媽可以保護她一輩子，現在看來，沒有了爸爸，媽媽便也不再是那個媽媽。

可她又能怪她什麼呢？並不是每個女性成為媽媽之後都能強大起來，在成為一個母親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回望媽媽這半生，除了地震那一次，何時吃過苦？如果就此離開何政，未來的日子，吃苦是必然的。

她雖然是她的女兒，卻也沒有資格要求她為自己吃苦吧。本來，每個人從出生開始，就已經是獨立的個體。隻是，她的心為什麼那麼痛？她伸手去擦眼淚，一邊擦一邊想，將來若是有了孩子，她一定會拚盡所有去保護她的孩子。因為她既然讓一個生命因自己而來到這世上，那麼就必然要為此負責，她會給她的孩子全部的愛，讓孩子因為有她這樣一個母親而感到幸福，而不是痛苦和悲傷。

她多希望她能有一個這樣的媽媽啊，她甚至已經有些羨慕自己未來的孩子了。能擁有自己這樣一個媽媽，該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從今以後，媽媽不能再保護她，她便隻能自己保護自己了。她隻剩她自己了。

沒有別的辦法，既然無人可靠，她便隻能強大起來，成為自己的依靠。

如今她還太弱小，麵對傷害，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得遠遠的，不給敵人傷害她的機會。

總有一天，她會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站在自己想去的地方，不畏懼傷害，不用再逃離。

總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