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占領錦州的第三天,關東軍高級參謀板垣征四郎,匆匆從中國東北飛回東京,給日本駐上海公使館的田中隆吉少佐發了一份電報,說關東軍打算在第二年春天實現“滿洲”獨立,要田中在上海實施已經策劃好的事變,將國際關注的焦點從東北引向上海。
田中隆吉馬上約見了川島芳子。這個為日軍炸死張作霖提供過情報的女特務,其實並無日本血統。她本姓愛新覺羅,是清廷肅親王的十四格格,中國化名叫金壁輝。她當年不過二十六歲,就以妖豔不羈、心狠手辣、善於交際而聞名。她的日本義父,把她訓練成了一個效忠於日本軍閥的冷血間諜和殺手,她因此而獲得“東方魔女”、“亂世妖姬”的稱號,還有人把她和一個充當德國間諜的著名荷蘭女人相提並論,稱她為“東方的瑪塔·哈麗”。
川島芳子雖然在學生時代就愛女扮男裝,癡狂地投入騎馬、擊劍、柔道和射擊等“男性運動”,並宣稱自己“永遠清算了女性”,但她從事間諜活動,仍然是依靠女性的魅力。與她同時代的歌星李香蘭在自傳中說,川島芳子“在人群中有一張非常引人注目的笑臉;她個子不高,勻稱的身材包裹在男人的大褂裏,卻顯示出女性的婀娜,氣度雍容華貴”。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嫻於辭令,善於察言觀色,自然也是情場高手,那些如狼似虎的日本軍人,無不認為她是一塊值得一咬的“活肉”,卻又對她渾身的毒刺心存畏懼。
田中隆吉就是川島芳子征服過的日本軍人。現在,田中要她為日軍侵略上海製造借口,刺探中國守軍的情報。由於川島芳子能講流暢的漢語和日語,又能講一口不錯的英語,加上清王室公主的金字招牌,她為日本與中國各大城市的外國租界理順關係立下了汗馬功勞,成天忙得團團轉。
川島芳子得到田中的授意,來到上海江灣路的妙發寺,找到天崎啟升等五名日蓮宗的日本僧人,安排他們前往馬玉山路。這條路上有一家名叫三友實業社的毛巾廠,工人們反日情緒高漲,組成了工人義勇軍。五名日本僧人在工廠門口觀看義勇軍操練,故意向義勇軍投擲石子,主動挑釁,引發了雙方的衝突。
事情發生後,日方宣稱,有一名受傷的日本僧人在日本醫院裏死去了。第二天下午,六七千日本僑民在上海虹口文路的日本人俱樂部召開大會,要求中國政府“懲辦毆打日本僧人的凶手”,賠償損失,向日方道歉。
第三天淩晨,田中隆吉指令日本憲兵軍官,安排設在上海的“日本人青年同誌會”襲擊三友實業社。六十多名暴徒趁著黎明前的黑暗,悄悄來到三友總廠外麵,用硫磺彈引發火球,焚燒廠房和工房。時值深秋,天氣幹燥,火勢迅速蔓延,等到職工們發現火情去撲滅時,廠房一角和幾棟工房已被燒毀,三十幾台織機毀損於大火。
與此同時,埋伏在各個崗亭旁的日本人,見有巡捕準備向捕房報警,便開始行凶,砍死一名巡捕,砍傷兩名。當天下午,田中隆吉又煽動一千多名日僑在上海集會,並向日本駐上海領事館和海軍陸戰隊請願,以僧人事件為借口,要求日本政府派遣陸軍和海軍來上海“保護僑民”。會後,六百多個日本人手持武器向吳淞路、老靶子路和四川路遊行示威,大喊挑釁的口號,毆打行人,搗毀幾家商店,還阻止電車通行。當時的情形,中國人似曾相識。不久前,日本關東軍假借黑龍江的日僑請願,向北滿進兵“保護僑民”,手法完全一樣。
三天後,川島芳子派人縱火,焚燒了日本駐中國公使重光葵在上海的公館,反過來誣告中國人,使事態進一步惡化。由於英、法、俄、美等國在上海都有租界,日本人成功地將國際注意力從東北轉移到了這個東海之濱的大都市。
上海局勢吃緊,一觸即發。虹口一帶的日本海軍陸戰隊,舉行武裝示威,日本飛機在三友實業社上空盤旋。虹口公園附近的日軍和北四川路一帶的日本浪人,身藏武器,到處亂竄,隨時準備挑起事端。
與此同時,日本政府陸續向上海增派軍艦和海軍陸戰隊。很快,日軍就在上海集結了二十三艘軍艦,四十多架飛機,海軍陸戰隊一千八百多人,武裝日本僑民三四千人,分布在日租界和黃浦江上。
日本人在上海暴行不斷,日本駐上海的領事反而向上海市政府抗議,要求道歉、懲凶、賠償和取締抗日運動,而對中國方麵提出的抗議置之不理。日本人迫使上海市市長吳鐵城下令取消上海各界抗日救國會,進而將凡是有“抗日”字樣的各種團體一律解散。日軍對國民黨政府的退讓還不滿足,向中國政府發出新的通牒。
日軍的通牒隻是做做樣子,他們根本無意於等待中國方麵答複,在通牒發出一個小時後,就命令海軍陸戰隊向閘北的中國駐軍陣地發起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