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占山在嫩江橋畔重創日軍的時候,在天津,時年二十五歲的清朝末代皇帝溥儀,在他居住的靜園召開了一個“禦前會議”。愛新覺羅家族的這個後裔,自從被渴望共和的中國民眾連同腐朽的清朝一起趕下皇帝寶座,一直留戀他僅僅享受過不足三年的無上尊榮。現在,給他提供過庇護的日本人,似乎給了他一個複辟皇權的機會,但他還有幾分猶豫,要聽聽一班舊臣的意見。
幾天前,日本大特務土肥原賢二接到關東軍的命令,秘密來到天津,勸誘溥儀去東北,牽頭成立由日本人操縱的“滿洲國”。他對溥儀說,關東軍對“滿洲”絕無領土野心,隻是“誠心誠意地,要幫助滿洲人民,建立自己的新國家”。
土肥原老謀深算,說謊話絕不臉紅。他做的事情,中國人是深惡痛絕的,他走到哪裏,災難就降臨在哪裏。他拉攏中國的軍閥、政客和流氓,手法上很有一套,因連連立功而晉升大佐,當上了沈陽的日本特務機關長。這一次,他又說得溥儀動心了。當然,土肥原的恐嚇更為有效,他適時地給溥儀擺出了張作霖的下場。
溥儀固然日夜盼望“重登大寶”,但對於建立一個新國家這樣的大事,還不敢輕舉妄動。於是,他向土肥原刨根問底:
“你所說的這個新國家,是個什麼樣的國家?”
土肥原流暢地撒了一個謊:“我已經說過是獨立自主的,是由宣統皇帝完全做主的。”
溥儀還是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便說:“我問的不是這個,我要知道,這個國家是共和還是帝製?是不是帝國?”
土肥原含糊其辭地說:“這些問題到了沈陽都可以解決。”
滿腦子複辟夢的溥儀卻不含糊:“不!如果是複辟,我就去,不然的話,我就不去。”
土肥原立刻順著他的話說:“當然是帝國,這是沒有問題的。”
溥儀這下來勁了:“如果是帝國,我可以去。”
土肥原見目的已經達到,高興地說道:“那就請宣統皇帝早日動身吧……祝陛下一路平安。”
溥儀沒想到,他和土肥原的這次秘密會見,很快就被報紙披露出來。記者一針見血地指出,土肥原此行的目的,是要把溥儀搬到東北去做傀儡。
年輕的溥儀今天召集謀臣們開會,就是要下最後的決心。他聽著大家激烈的辯論,嘴裏沒有表態,心裏卻認為反對他立刻出山的陳寶琛“忠心可嘉,迂腐不堪”。他把社會上對他的規勸和警告,一概置之不顧。
老奸巨滑的土肥原,比溥儀大了二十三歲。為了把溥儀盡快哄到東北,他略施了幾個小計,要讓溥儀覺得天津不可久留,堅定出走的決心。
有一天,溥儀正在聽謀臣給他講帝王之道,突然,貼身侍從祁繼忠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連聲喊道:“不好了!炸彈!兩個炸彈!”
溥儀癱在沙發上,嚇得站不起來。他好不容易才問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剛才有個陌生人送來一筐禮品,說是原東北保安總司令部顧問趙欣伯差他送來的。他放下禮品,匆匆告辭而去。祁繼忠按照慣例檢查禮品,隻見水果筐子裏赫然躺著兩枚炸彈!靜園的居民們驚魂未定,日本軍警聞訊趕來,檢驗炸彈,得出結論:是張學良的兵工廠製造的。
這件事當然是土肥原一手炮製的。祁繼忠是日本人收買的間諜,他夥同日本特務,把炸彈放進水果筐裏,演出了上麵的鬧劇。
第二天,土肥原派翻譯過來對溥儀說:“宣統皇帝不要再接見外人了,還是早些動身吧。”
溥儀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情,想到這兩天收到的一些恐嚇信:“如果你不離開此地,當心你的腦袋!”溥儀還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祁繼忠接到維多利亞餐廳一名茶房打來的電話,告誡溥儀近幾天不要去那裏吃飯,因為有些形跡可疑的人,好像衣服裏藏有電刀,準備刺殺滿清末代皇帝。茶房還認出那些人都是張學良派來的殺手。
土肥原一手安排這些圈套,溥儀蒙在鼓裏,越想越怕,便對土肥原的翻譯說:“好!請你盡快安排吧。”
翻譯說:“遵命!為了陛下的安全,請不要告訴不相幹的人。”
一天傍晚,按照日本人的安排,祁繼忠把溥儀藏在一輛敞篷汽車的後箱,悄悄開出了靜園。土肥原叫日本浪人在天津製造暴亂,掩護他們出逃。他們順利地通過各個路口,溥儀在一家日本飯店換上日本軍裝,改乘日軍司令部的軍車,暢通無阻地到達英租界碼頭,登上一艘沒有燈光的小汽船。船上堆了沙袋和鋼板,還暗藏了一大桶汽油。這桶汽油是為溥儀準備的,隻要溥儀一行被中國軍隊發現,日本兵就會把它點燃,讓溥儀和汽船同歸於盡。
危機四伏的小汽船,載著溥儀的複辟夢想,把他送往黯淡的前程。土肥原的陰謀得逞了。三個月後,溥儀展轉到達長春,就任偽滿洲國“執政”,為國人所唾罵。
溥儀離開天津,走得過於匆忙,來不及將“皇後”婉容帶走。婉容誤以為自己已被溥儀拋棄,歇斯底裏,鬧得天翻地覆。日軍為了安撫溥儀,派遣“諜報新星”川島芳子去天津把婉容接到東北。這個年輕的女特務采用偷梁換柱的計策,用棺材將婉容運出天津,交給關東軍。偽滿洲國建立後,關東軍論功行賞,特別嘉獎川島芳子,授予她陸軍少佐軍銜,使她成為日軍中軍階最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