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7 想和你共享無盡的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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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淩秋微微有點懵神，必竟石宸所說的這個新興的行當到底是普通人的生活太遠了。

“一直沒跟你說，也是出於職業的特殊性。畢竟……”石宸頓了頓，”有點難以啟齒。

公司是和朋友合夥開的，她帶我入的行。”

“你知道的，我是蘭芷鄉大山裏出生的孩子，剛上大學時哥哥騎摩托車進城發生車禍，後來癱瘓在床，那時候侄子才兩歲，嫂子不久便改嫁了，我爸媽都是六十好幾的人……所以我一進入大學，一邊讀書，一邊到處找兼職，後來就認識了當時的老板，現在這公司的合夥人阿黎。像我們這樣的出身進入社會，沒有關係與資源，隻有靠機緣與硬拚。”

“你那合夥人，是女的？”淩秋問的幾乎是不假思索。

“對，我們結識了差不多十年。她很厲害，十幾歲便一個人在麓城打拚，各種渠道都有熟人。”石宸微微陷入沉思，又有點悵然，”她對我有恩，算是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大學四年以及家裏多年的困境，多虧她幫忙，現在又讓我做她的合夥人。”

“盡管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世上有很多種工作，有很多方法可以賺錢，但時至今日，我們在這行上已沉澱了快十年，一是擁有的社會人脈資源舍不得放棄，再一個阿黎也需要我……”

說這些的時候，他們吃完了飯，一前一後從餐廳出門，風很大，冷風直往衣裏鑽，涼嗖嗖的。石宸說帶她去足浴，他們從側麵的坡地上樓，那是二樓停車場的入口拐道，因為前有酒店，後麵是山林，顯得幽暗逼仄。

有車子打著轉向燈駛進來，石宸將淩秋拉到路旁，”小心！”

他將她拉至身邊，她的臉正對他寬厚而散發著暖意的胸肌，她一紅，抬頭正對上他溫柔的笑意。

“淩秋嗬……”他輕輕地摸了下她的臉。

在這片幽暗裏，兩人親密無間的並肩拾級而上。

那天晚上，他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很多很多，好像要將一輩子的話一晚上說完似的。

他和她說大山、說起貧瘠但仍饒有趣味的童年，蘭芷大山裏總有很多寶貝，春天的山菌燉肉湯超級香濃，秋收父母很忙，他從小就學會了自己做飯，那還是用柴火的灶頭，他個子矮小夠不到灶台，手忙腳亂地一邊從前麵添柴火，一邊要快速地跑到灶後翻炒……他也說青少年時的迷茫，說哥哥出事那時候的無助……

他還說他從小喜歡兔子，覺得特別可愛，小時候養過兔子，它們不能吃沾過露水的草，容易拉肚子，所以他經常起老早去給兔子找吃的。農村人家養的兔子都是給自家吃或是賣給別人做食物，他舍不得，但後來竟被他們家的土狗給咬死吃了。

“淩秋，你就像兔子就樣，第一次見你就特別的親近，以後我就叫你兔子好不好……”

黑夜裏，燈關著，他們在床上依偎地小聲交談，偶爾歎息，擁抱得更緊，間或撫摸與親吻。

這個時候，他不再是人前銳氣逼人、邪魅十足的石宸，她也不是那個或清冷或嫵媚總與人群有所疏離的淩秋，他們隻是在一對在暗夜裏十指相扣、頭輕倚著頭的愛人。

“對了，天氣預告不是說今天有雪麼？”

“嗯？那又如何？”

“如何？想和你‘愛’到雪下……”他刻意在”愛”字上麵加了重音，雙手又不老實起來。

“壞蛋，又來！能不能消停會……”

“嗚……停不下來……”

“……”

說話、親吻、愛撫……一晚上，不知道說了多少話，親熱了多久，最後累極的兩個人終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晨起，她還在睡夢中，突然聽到石宸驚呼，”兔子！兔子！”

“嗯，怎麼了？”她揉著眼睛，看著他笑嘻嘻地拉開窗簾，抬眼窗外的山林一片白雪漫漫，”下雪了？！”

她也叫嚷起來，踮著腳跑到窗邊，山林中，雪花緩緩的飄落，一開始和雨一起成線形落下，後麵直接變成一片片，漫天飛舞，美若夢境。

他從身後親昵地將她摟抱住，”怎麼樣，都說要和你‘愛’到雪下？”

“喂！能不能正經點！”

“我明明很正經，是你汙了……快說，你這小腦瓜都想什麼去了？”

她溫柔地將頭靠在他的懷裏，不再說話。

這片山林的雪啊，下得真夠及時。在淩秋日後漫長的回憶裏，都美得像童話，而那時的她和石宸就這是那童話裏不被打擾的小愛侶，甜蜜、滿足，每每回想都心下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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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秋另外租了個單身公寓，因為聽石宸說他畢業後一直與阿黎住市裏一個複式公寓裏，他們工作室就在一樓，方便辦公。

她明白他的不方便，但她不想每次和他在酒店相見。

“我不希望以後回想起來，關於我們的記憶不是酒店就是在約往酒店的路上。”她同石宸如是說。

他輕歎，拍她的頭，”傻兔。”

是啊，傻又如何，隻要扯上與他相關的事，她就滿心的溫柔，傻也甘願。

“我想給你做飯。”

“咦……你會做麼？”他一臉挪瑜

“不會也會。”

第一次，淩秋笨手笨腳地下了一碗麵條，配菜辣椒煎荷包蛋，石宸將荷包蛋吃的精光，然後可憐包包地望著她，”麵條實在太多了，我本來想吃光的……”

“你豬啊，吃不完倒掉就是。”她哧笑。

“不敢。就是你要將我當豬養，麵條用盆裝。”都說會撒嬌的女人好命，那是沒看到會撒嬌的男人。石宸撒嬌起來，真是”要人命”。

淩秋以前總聽說為了愛的人，再不喜歡下廚的女子也願洗手做羹湯，現在終於體會到那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食物和味覺都有記憶，人心冷暖有時，而關於食物的記憶卻是恒溫。她想它們要是感應到女主人的一片癡，也會通過他的胃傳遞到他的心吧。

這真是一段如山澗流水般溫柔澄明的好時光。

她做簡單的小食，他有時候打包工序比較複雜的菜色如口味蝦、花螺等，兩個人坐在小餐桌旁，一起慢慢的吃。

他給她買來書本和小植物，旺盛的幸福樹，長相奇怪的豬籠草，喜氣洋洋的紅掌……

當然幾乎每次相見，都有烈火般旺熱的情欲與親密在先。

淩秋自認是個欲望比較正常的人，但不知為何，每當石宸近在跟前，總覺得他性感得無法迎視，他以前當過幾年兵，尤其是穿著舊時在部隊流行的白色T恤背心時，結實健美的身材一覽無遺，雖然他看起來精瘦，胳膊卻粗壯，雙臀極其的緊翹，還有性感的臀渦。

他的身材好的令淩秋做為一個女子都有點自慚形穢。

“怎麼辦，每次見了你，就像是吃了春藥一樣？”她在他身下，紅通著臉喃喃地問。

“那就讓春藥最揮到最大的效力吧。”說完，他再次用微涼的雙唇親遍她的全身。

微風拂動著窗簾，她房間裏播放的音樂都是彼此都喜歡的那類民謠，節奏舒緩，歌手嗓音清澈又富含故事。

他們還都喜歡閱讀，喜歡輕靈的小詩。有時候，他們會一起盤著雙腿靠在床頭讀情詩，她給他讀虹影、讀北島，讀小引，讀到茨維塔耶華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他就輕輕吻她。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個小鎮

共享無盡的黃昏

和綿綿不絕的鐘聲

在這個小鎮的旅店裏——

古老時鐘敲出的

微弱響聲

像時間輕輕滴落……

他很少特意為她寫過隻言片語，有次看了北島《雨夜》中的一個短句，分享給她，”即使明天早上，傷口和血淋淋的太陽，讓我交出青春、自由和筆，我也不會交出你。”

她便工整地抄在了自己一本珍愛的手抄詩的扉頁。

她一點點的發現，他與初識的時候不一樣。

有一次他在工作應酬回來，神色極差，但對她是一慣的柔情似水。

“兔子，在這個權錢的社會，很多所謂的朋友都隻是一廂情願……一個我以為很交好的朋友，原來對我是那樣的輕看，而我知道後卻不想麵對他，隻想逃……”

淩秋輕輕地抱住他，他吻她，親熱，然後很快睡去。在睡夢中，他蜷著身子，像小獸一樣，緊緊抓住了她，緊握的力度，即使睡著了也不曾放鬆。

天色微明，他從惡夢中驚醒，倏地從床上彈坐起，在她的安撫下，他才漸漸放鬆重又睡下。

石宸是水火共生一般的人，比一般人更具欲望又更具柔情，更缺乏安全感，

初識的石宸雖然有魅力，但稍稍有點自命風流、輕浮，霸道而狂傲，充滿自信和勢在必得。而隨著後來漸漸的相處，她看到了他越來越多的軟肋，他的身不由己，徬徨，掙紮又有能量……她了解的越多，越對他割舍不下。

直到一天，石宸在她麵前接完阿黎的電話，然後對她說，

“兔子，對不起，阿黎出了點事，我……得走了。”

她當下怔忡，他們剛剛親熱完，此時她正懶洋洋的半躺在床頭，當天晚上他本和她說好會陪她看第二天的日出。

“一定要走嗎？”

“嗯。”他迅速穿戴整齊，然後走到床邊親了下她的唇，”Sorry，我必須得走了。”

“那好，你走吧。”她淡淡的說，隨手將原本敞開的睡袍裹攏。

不是看不出她的僵硬，他的離去還是這麼決然毅然。

前一刻的你儂我儂，將這瞬間的冷清襯托得無比明顯。從輕飄飄的雲端，落回到了地麵，塵土飛揚。

後來發生的種種，使淩秋更加明白，石宸所經曆的東西和身處的環境，比她想像中還要複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