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了麓城,石宸將她送回和同事合租的公寓,便匆匆離去。
分別後,就如石沉入了大海,石宸沒有電話,也沒有訊息。
種種跡像昭示著,這不會是一場正常的甜蜜戀愛。
或許連戀愛都算不上。
或許當她在想開始時,他已經在想結束。
三年前熟識的心悸感又回來了,淩秋緊握著死寂的手機。
舊時場景再現,隻是她不會再任由心臟絞痛。她想自己已經死而複生過一次,總是會有點免疫力。
就當一場豔遇好了。她在心中自我安撫。
都是成年人了,幹柴烈火,你情我願罷了……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難過。
她關機,將臉深埋進枕頭,沉沉地睡過去。
三天後的中午,淩秋上著班,處理一些會務照片的後期,聽到了屬於石宸的來電鈴聲。那是在蘭芷的第二天,她設置的專屬他的鈴聲,孫燕姿的一首老歌。
新設的鈴聲,與幾天沒音信的人,都讓她有片刻的恍神。
默了三妙,她還是接了起來。
“嗨,淩秋……”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沙啞,透著他獨有的磁性。
“嗨。”她不得不承認,在聽到他聲音的那刻起,歡喜心與心底湧出的甜蜜已經遠遠蓋過前些天失聯的焦慮。
“我想你了……”他這麼說的時候,那雙狹長多情的雙眼,仿佛此刻正媚眼如絲地看著她。她心中一激靈,一時接不上話來。
“中午有空嗎?”他問
“嗯?”
“一起吃飯。”他問了她公司的地址,然後說了一個餐廳讓她提前去點菜等他,從他那到她公司開車得半個小時。
當她去餐廳點好菜時,他電話來,已經在旁邊的酒店開好了鐘點房,說中午可以順便在此午休。
淩秋當然知道他的意思,理智告訴她應該拒絕,並且從此遠離他。
但當他長身玉立地站在麵前,笑容如春風化雨,她沒能聽從理性甩開他的手。在酒店的房間裏,她甚至沒來得及脫下外套,就被他當麵撲倒在牆上,從前麵將她占有。
仿佛她是世界上僅剩的一處水源,讓他是那樣的瘋狂與饑渴,一次次予取予求,好要將她吞沒榨幹。
又是一場長長的纏綿,從窗台到地毯到床單,一片淩亂,事後整個房間都充滿著他們荷爾蒙的味道,他汗濕涔涔地緊緊將她摟抱著,微涼的唇,熱烈的吻……
她簡直被他嚇住。年近三十,涉世非淺,卻還是第一次遭遇如此瘋狂的情欲。
下午各自上班,又幾天無聯。
往後的日子裏,仿佛形成了一個節奏與周期,石宸隔三岔五就來找淩秋,什麼吃飯散步都是為滾床單做鋪墊,有時候連鋪墊都沒有了,直接見麵就去酒店房間。
他們固定去的那個酒店,住房樓層的熏香都已熟識,一出電梯,飄蕩在空氣中的仿佛都是他們的荷爾蒙氣息。
淩秋可以肯定的是,石宸的欲望比一般人要來得強烈。他們是附近的人相識,以他們現在交往的態勢,明顯就是性伴侶,用當代的俗稱即是”炮友”。
喏,所謂的命中注定,不過是當代快餐時代裏爛俗的約床單的橋段。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嗬。
有時候,淩秋也會忍不住問。
“你結婚了吧?”
“沒有。”
“那有女朋友了吧?”
“沒有。”
“像我這樣的床伴多嗎?”
石宸愣了半晌,看著她,”這是什麼話?”
“不就是床伴麼?你對我都是欲望。”
“難道僅是欲望?”他望著她,神情平靜。
“難道不是嗎?”她迎向他的目光,在他的眼睛裏,她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遲疑不定。她不再追問。因為答案昭然,又何必讓彼此更難堪。
石宸說他從不亂加附近的人,淩秋是他第一次通過微信添加的陌生異性。因為在會場看到過她,那天恰巧不小心開了”附近的人”見到她眼熟的頭像,便一時衝動添加了……
而淩秋並不信,即便自己是真的不小心開啟的微信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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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宸的收入不錯,從他平日的衣食住行就可以看出來。但他的工作十分神秘,時間不定,工作電話不斷,接聽的時候還時常支唔、躲閃。
用詞也是”好,先這麼辦,晚點我接應”、”萬事當心”、”這次撤”、”保持”……之類。
淩秋想破了腦袋除了特工類的工作,還真想不到有什麼可對應的上。
他的工作時間也不那麼穩固,突發狀況臨時任務多,所以大多時候是淩秋將就他的時間。淩秋住河東,石宸住河西,中間的車程約三四十來分鐘。
“你該不會是國家情報局的吧?”趴在床上的淩秋,偶爾支著下巴天真地問。
“有可能。”石宸笑,一隻手不安份地從她的肩膀遊向她的腰、臀……然後壞壞地輕咬她的耳朵,”怎麼辦,我又想要你了?”
“色狼!” 淩秋剛要躲閃,立即再次被撲倒。前一個小時還大汗淋漓、累得不行直呼被她”廢”了的人,此刻又如生龍活虎,全然忘記了上一刻剛經曆過的激烈與疲累。
“歐巴,我舉白旗!”
“不行。”
“嗚嗚,怎麼樣才能求放過?”
“怎樣都不會放過!落在了我的手心,你就別想逃了……”他喃喃地說著,在她的身體裏衝刺地愈加用力,”真的隻有欲望?隻有欲望嗎?這樣你還不能感覺到嗎……”
排山倒海的濕潤從心底浸到眼眶,她反手將他抱緊,牙齒咬住他的肩膀。
也不是沒有甜蜜的時刻,比如每次事後他的溫柔相擁,他體貼的唇吻遍她的全身;比如關了燈,靜靜的黑暗裏,兩個人十指相扣不說話,他偶爾輕喚她的名字。
除了欲望,到底有沒有其它的呢?
回答淩秋的隻有窗外茫茫的黑夜。
甜蜜多數也是瞬間的。
出了酒店,便是各自歸家。這天周五,淩秋到來石宸的河東。約會結束近十一點,石宸準備送她回在郊區的父母家。
她剛坐上車,他的手機鈴聲響起,聽他對對方的稱呼,是為男性。
“你快到我家了?我現在在外麵,要不改天?”
“……”
“那好吧,我等二十分鐘到家,你先到我家裏等我下。”
一旁的淩秋聽著,他二十分鐘後回家,是想怎麼安置她呢。
果然,車行至一路,他對她說,”淩秋,不好意思,我家裏來客人了,你自己打車回去好不好?”
“好。”淩秋平靜地說道。
除了欲望還有什麼呢,或許還是欲望,以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怠慢。
石宸走後,淩秋才發現自己出門太急沒帶錢包,口袋裏隻有幾塊錢,於是擠上了最後一輛公交車。
第一次坐上跨河的末班車,淩秋才發現這個點的車竟有這麼多人,連個空位都沒有,好些人站著還有些擁擠。
或許是因為隻有最後一趟了,過河的人都踩著這個點。
石宸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被她摁斷了。
一路思緒如潮湧。
還有什麼比一個女人自己坐車跨河來等他滾床單,完事後還自己轉一趟公交,坐一個多小時車回家的事實更糟糕的嗎?
說的難聽點,這哪裏是約會,分明是”送炮”的同時還買路費單。
因為家裏來客了,就對她不管不顧;明明可以改天會客,或者讓客人再晚點過來的折中辦法,而他第一個想到的先不管她……
“淩秋,對不起。”
“你在哪,我已經推掉了客人,我來送你。”
“淩秋……”
微信上是他不斷發來的信息。
“謝謝,我已經坐上車了。”
“到哪了?”
“B6公交。”
“……不是要你打車回嗎?你在哪,下車等我,我就過來。”
“不用了。”
“下車。”他又是不容置疑命令的口吻。
若不是喜歡的人,以他的言行,必然是引人反感並遠離的。
而淩秋猶豫著,還是聽從了,再一次下車在路邊等他到來。
夜風微涼,淩秋站在馬路般的光亮處,在風中的輕搖的樹葉不時將樹影投映到她的身上。她心生惆悵,回想與石宸相遇時的種種,他們之間其實從一開始就預示了不對等,從第一次見麵後,她就在等他,一直等,一直等,可以想像未來的等待也將是漫漫無絕期。
她下車的地點在一個拐角,他不熟識,繞了幾個圈終於將她找到。對應他一臉歉疚,她無言地坐上副駕駛。
他用左手把著方向盤,右手輕握她的指尖,來回摩挲。
“傻瓜,為什麼不打車?”
“……忘帶錢包了。”她甕聲甕氣地說。
“……額,那怎麼不和我說。”
“沒好意思。”
“哎,傻秋,你怎麼這麼傻……”他輕歎了聲,又伸手捏捏她的臉頰。
前一刻的委屈,在他的親昵的舉動裏,頃刻又化為烏有。
哎,為什麼,她總是不能真的怪罪於他。淩秋在心裏一次次問自己,是因為太善良所以輕易寬恕,還是隻是因為讓她難過的是他?如果是,那麼這份”僅限於他”的寬容,底線在哪?自己會因他而迷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