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秉章在11月份接到衡州和郴州的告急公文,稱兩地有大股會黨起事。他決定將援贛湘軍調回增援,給羅澤南發去命令:江西泰和會黨竄擾湖南茶陵、攸縣等處,令你部立即馳回湖南會剿。駱秉章強調是江西的會黨殺進了湖南,所以要將援贛軍撤回,使張芾那邊不好反對,說明這位老人做官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江西鎮壓會黨的戰鬥這時已經進入尾聲。李續賓於10月22日攻破了安福的一座敵營,然後再接再厲,擊敗朱村橋的會黨。緊接著,他得知沔洞和洋山的會黨在永新集結,便於11月6日向永新攻擊,幾敗會黨後,追到蓮花,燒毀會黨的五座軍營,將他們逐向湖北。五天之後,會軍從安福撤走,李續賓進占安福城。這時他接到羅澤南的命令,叫他去吉安會師。
李續賓趕到吉安的時候,羅澤南率部從固江開到,羅、李兩營會師,於11月21日向湖南開拔。
駱秉章歡迎援贛軍回省,令李續賓將吃官糧的士卒增加到五百人。加上體製外的湘鄉勇,李續賓手下有了八百多人。羅澤南和李續賓兩部分別定名為“中營”和“右營”,還刊發了兩顆木印,官方化程度增高。從這時開始,湘鄉勇各營確定了軍旗的顏色,中營打紅旗,右營打白旗。
官方雖然還沒有為湘鄉勇製訂軍餉製度,但李續賓的部隊待遇還算不錯。當時糧價便宜,士卒每天得到一錢銀子就會樂得合不攏嘴。湘軍各營發放餉銀都縮水,隻有李續賓按照“湘平”發足軍餉。所謂“湘平”,是湘潭縣所用的秤。用這種秤來稱量銀子,比國庫的秤略少一點,每一兩約合庫平八錢一分一厘七毫。湘潭商務殷盛,常有汽船往還漢口;鹹豐以來,將卒多為湖南人,營中稱量銀子的秤都是湘潭秤,所以推行於湖南全省及長江流域的大商埠。李續賓能按湘平足額發放軍餉,已是非常難得了。
李續賓與士卒同甘共苦。偶然遇到糧食匱乏,士兵每天隻發四兩米,李續賓也隻領四兩。他跟最下級的士兵打成一片,同臥同起。士兵的家人向李續賓家打聽自家子弟的情況,李續賓收到家書後,一定會把那人叫來,將他家裏的情況告訴他。李續賓寫家信時,也會把該士兵的情況寫上,請家人轉告他的父兄。士卒感恩戴德,願意為他效死,不敢犯禁,右營因此而獨享盛名。當時辰勇和楚勇自相仇殺,但他們都欽佩李續賓的品德和威望,不會攻擊湘鄉勇。
這時的湘鄉勇接受駱秉章和曾國藩的雙重領導。駱秉章在長沙給他們定編發餉,曾國藩則從衡州對他們發號施令。湘鄉勇回省後,當即接到曾國藩從衡州發來的命令:永興會黨一千餘人搶掠縣城,駐紮在油榨墟,令你部往剿。羅澤南即日馳赴永興,製訂作戰方案。他分派永興的鄉勇攻打圩北,自己率部直搗圩西和圩南。三麵夾攻,攻破敵壘,斬殺大批敵軍,將永興平定。李續賓在12月份打了十一仗,隨後與羅澤南一起駐軍衡州。
羅澤南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一名學者,一位老師,非常關心教育事業。他一邊搜捕油榨圩的會軍殘餘,一邊集資修複石鼓書院。江西巡撫張芾上奏羅澤南平定安福的功勞,保升他為直隸州知州,與劉長佑一同留江西補用。李續賓得旨以府經曆補用。
大約在羅澤南和李續賓征戰永興的同時,周鳳山和曾國葆也奉命鎮壓常寧的會黨,彭玉麟跟隨部隊前往。官軍很快收複了常寧縣城。12月11日,會軍逃到羊泉洞,曾國藩又調張榮組和儲玫躬前往增援。會軍三天後進占嘉禾,然後攻打藍山,推進至道州的四庵橋。曾國藩添調鄒壽璋和魏崇德增援。官軍各營與會軍作戰均有斬獲,儲玫躬戰功最大。
此仗結束,曾國葆來見大哥,彙報戰鬥經過。他特別推重彭玉麟和楊載福,說他們“才當任一軍,不宜屈為幫辦”。這時彭玉麟隻是一介生員,楊載福前因守住了湘陰有功,已被提拔為千總,曾國藩決定重用二人,令他們分頭招募水勇,各自率領一營。彭玉麟和楊載福從此成為湘軍水師將領。
江忠源身在廬州,迫切需要湖南的援助。這時禮部左侍郎、光祿寺卿宋晉向鹹豐皇帝提議,呂賢基死了,江忠源病了,曾國藩卻擁有實力,可以依靠,應當令他挑選練勇,乘船順流東下,與江忠源水陸夾擊,殲滅安徽沿江敵船,則會令金陵、揚州、鎮江的敵軍落膽,向榮和琦善就能將敵軍一舉掃平。
曾國藩奉到上諭,皇上令他率部乘船東下,與江忠源合作,迅速壓製安徽的太平軍。此時安徽的局麵比任何省份都要糟糕,皇帝指出,不利的情況都是由於長江上麵沒有官軍水師戰船攔截追剿,聽憑敵軍往來自如。既然曾國藩也懂得水師的重要性,就應該火速建立水師,親自統領,去拯救安徽的危局。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曾國藩已經徹悟了水師的重要性。但是鹹豐皇帝千呼萬喚的水師在哪裏呢?曾國藩並非沒有嘗試創建水師,但他的努力失敗了。木筏造過了,可是無法使用;水師的戰艦湖南沒人見過,幕僚麵麵相覷,不知該從何下手。
曾國藩日思夜想,廣泛聽取意見。嶽州營的守備成名標、廣西候補同知褚汝航、知縣夏鑾等,先後奉派來到曾國藩的行轅。曾國藩請他們做了幕僚,詢問拖罟、長龍、快蟹、舢舨各種船隻的式樣,然後召集衡州和永州兩地的工匠按圖製造。曾國藩也成為設計師中的一員,細心鑽研,不遺餘力。
這時候,廣西巡撫勞崇光派人押送二百尊火炮前往湖北,船過衡州。曾國藩得到消息,趕緊把押送官請上岸,說:“這批火炮是要送往田家鎮的炮台安裝的,可是那裏的駐防軍已經潰敗,你們還能往哪裏送?不如將炮位留在此處,也請押運的各位水手留下,為我們教練水師。”
炮位留下來了,經費還是不夠。湖南的財政部門無法滿足他的需求,軍餉還得靠募捐接濟。曾國藩選派秀才和紳士在各州縣設立募捐局,但是不用官印,以防強權勒索。他自己印刷軍功執照,蓋上巡撫和布政使的印章,按照所捐的數額填發給捐款人,從六品到九品不等。
12月26日,曾國藩終於給了皇上一點安慰。他奏報說,他正在籌備水軍和陸軍,準備開往安徽作戰。但是戰船火炮和水軍還未集結,他在等待廣西右江道張敬修購辦外國炮和廣東炮一千尊,帶領工匠從廣東來湖南。張敬修來後,湘軍便可開拔。
曾國藩為了解決湘軍在征途上吃飯的問題,奏請設立水路糧台,從湖南的漕米中提取二三萬石作為湘軍的糧食供給。為了確立使用捐款的合法性,他請皇上批準將他經手勸捐的款項用於湘軍的軍餉。為了進一步提高紳民捐款的積極性,又請求允許他隨時發放吏部的賣官執照。對於曾國藩的請求,皇帝全部照準,還安排吏部給了他一些蓋了大印的空白執照,可以隨時填寫,用來從捐生手中兌換銀子。在這種意義上說,曾國藩的軍隊無論用的是財政撥款還是民間捐款,都是經過朝廷批準的款項,而捐款一項,是用作為國家資源的官銜來交換的。
曾國藩原來的打算是增募六千名步兵交給江忠源統帶;奉旨籌備水師之後,他擴展了原來的計劃,決定建立一支包括水軍和陸軍的萬人大軍,由他親自率領,大舉東征。江忠源從廬州發來求援信,語氣非常迫切。為了給江忠源救急,曾國藩和駱秉章商議,決定派從九品官員江忠浚率領一千名新寧勇增援廬州,曾國藩自己則留在湖南抓緊經營戰艦。
這時曾國藩已形成了一個具體的進軍方案。他要製造二百艘炮船,率領水師從江路進發,雇用二百條民船跟隨在炮船之後;陸軍則從大江兩岸隨同推進。執行這個構想需要巨大的經費,還要取得中央政府和湖南政府的大力支持。他與駱秉章書函往還,請求援助,駱秉章大致滿足了他的需求,使這番大業得以完成。曾國藩把自己比為“蚊虻負山、商距馳河”,又說是“精衛填海、杜鵑泣山”,表明他在擴軍時期所經曆的艱難。1853年的冬季,曾國藩克服重重困難,終於建立起了鎮壓太平軍的利器——湘軍水師,為他戎馬生涯的輝煌鋪墊了底色。
12月30日,曾國藩委派褚汝航前往湘潭設立一座分廠監造戰船,衡州造船廠則委派成名標監督。他們製造的戰船分為大中小三號,大號的叫做“快蟹”,中號的叫做“長龍”,小號的是從民間購買的釣鉤船,改造為炮船。褚汝航在湘潭添造了幾十艘舢舨和小艇。兩座造船廠的產品進行比較,各用其長,湘潭船廠的產品較為堅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