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賴漢英的攻城策略使南昌攻防戰的核心轉移為地道戰。太平軍不斷在城北得勝門外暗挖地道，江忠源在城內加築月城，從章江門到得勝門樓，兩軍不斷接仗。江忠源又令部隊在得勝門老月城內開掘深濠，安設甕聽，偵察敵軍動向，防止敵軍轟塌城牆。

太平軍把文孝廟作為挖掘口以後，此處成為江忠源的心腹大患。一天夜間，他派兵下城去燒文孝廟敵營。楚勇放火之後，抓回幾個舌頭，江忠源連夜審訊。俘虜供稱，石達開已從金陵派出幾千援兵，即將開到南昌。

為了防止守軍襲擾，賴漢英在永和門與得勝門外的高坡上連紮三營，分兵攻擊各門。江忠源令守軍擊退攻城敵軍，不時選派敢死隊下城追擊。從6月27日到7月6日，城防固若金湯。

羅玉斌的九江援兵於7月4日全部趕到南昌。江忠源手中兵力增強，決定於7月7日發起一次反攻。他派楚勇、川勇、九江兵和南昌鄉勇從城西順化門出兵，分三路進擊。另派守備封九貴帶領一百多人的放火隊從章江門下城，去燒敵壘和敵船。江忠源帶領林福祥，率練勇在城外高處接應。張芾與陳孚恩在城上督陣，陸元烺、惲光宸、吳其泰、鄧仁坤、王訓和沈濤等官員負責分守各門。

三路官軍出城後，迅速逼近敵營，遭到大炮轟擊。徐思莊的南昌鄉勇遭到幾千名太平軍阻擊，立刻處於劣勢。張芾令耆齡對準敵陣發炮，將敵軍稍稍壓退。炮火一停，太平軍又反撲過來。九江兵、楚勇、川勇和南昌府勇三麵接應，合力抵禦，鏖戰二時之久，才將敵軍擊退。封九貴的放火隊從章江門下城，攜帶火罐火箭，正要放火燒房燒船，太平軍出動二三百人頑強阻擊，放火隊拚死衝鋒，斃敵幾十名。遊擊常海在城上指揮浙江兵用槍炮射擊，將太平軍壓製下去。這一天的戰鬥，攻擊部隊和放火部隊因兵力單薄，都未得手。

江忠源下令收兵回城。他剛回到城內，張芾便來找他，一臉愁容地說道：“據湖口縣稟稱，又有賊船百餘隻開來，恐怕賴逆凶焰更加囂張。”

江忠源說：“招募鄉勇有無結果？”

張芾道：“增募了一千多人，隻能協助守衛城牆，用於攻擊，太無把握。”

江忠源歎道：“是啊，即便我們能夠保住省城，可是逆賊又會竄往別處。若能再得精兵五千，便可將城下此股賊匪撲滅，不致再有蔓延。”

“唉，可惜向欽差那邊的援兵還不見到，若是和春與秦定三能來，加上湖南和湖北的援兵，相信江大人一定能將賴逆殲滅。”

江忠源的反擊未能奏效，反而促使賴漢英決定加快對南昌的攻擊。7月9日早晨，他下令引爆地雷，炸塌了得勝門西月城外六丈多長的城牆，缺口兩旁還各有三四丈的裂縫，聲震一城，黑煙迷目。江忠濟率領一百多人用布袋盛土壘築，修補缺口。不料城牆大垮，築牆者多被埋在牆下，江忠濟也在其中。未被埋掉的隨從將他拔掖而出。

江忠濟站立起來，隻見幾千名太平軍蜂擁而上，江忠源和江忠濟督率楚勇當先阻擊。張芾聞報趕到缺口處，戰情正在緊要之時，太平軍用火箭槍炮向城內射擊，子密如雨，楚勇軍官唐邦興和陳周呂等站立缺口，指揮眾勇冒死拒敵，血戰一個時辰，將衝上缺口的敵軍全部殺斃，擊斃幾名身著黃衣、手執黃旗的太平軍將領，敵軍方才稍稍退卻。楚勇乘勢壓下，太平軍抵敵不住，敗入屋內。楚勇林立城下，形成一道防禦線。

得勝門城牆轟塌時，太平軍分兵攻撲各門，陸元烺、徐思莊、陳景謨、汪茹鑒等人在各門分段守禦，將攻城敵軍全部擊退。

張芾和陳孚恩趕緊號召官兵和民工連夜搶修。鄧仁坤和林福祥最先趕到缺口，冒著箭矢和石頭督率搶築，尤為出力。他們很快築起高約七八尺的城牆，堵塞了豁口，江忠源才令楚勇撤回城內。第二天將缺口及開裂處一律築補，得以化險為平。統計戰果，當天各處約斃敵五六百人。

這一仗能夠保住南昌城，靠的是楚勇搶護，江忠源調度有方，又能先事預防，江忠濟不避鋒鏑，督率楚勇當先阻擊。對於楚勇和協同作戰的部隊，張芾分別從重給賞。江忠源拒絕張芾為他向朝廷請獎，張芾請求賞給江忠濟五品頂戴花翎。恰在此日，京城快遞給江忠源送來鹹豐頒賜的白玉翎管一枝，白玉四喜搬指一個。江忠源對鹹豐滿懷感激，發誓要死守南昌。

賴漢英功虧一簣，大為遺憾，下令在這條地道的左右繼續開挖幾條地道，暫不動用主力攻城。太平軍隻是躲在屋內鑿孔，用槍炮射擊，派小股部隊四出偵察。江忠源派出探子，測出敵營位置，指揮大炮轟擊，擊毀幾處敵營。又令各部在城內開挖暗濠，杜絕太平軍的地道。總兵馬濟美率領援兵趕到，江忠源與張芾商量，令他率領本部人馬和羅玉斌的九江兵，加上新募的川勇，紮營在城東北的永和門外。

這時候，都司戴文蘭率領二千人從湖北趕來。此人是老戰友了，江忠源一見他，十分高興，握著他的手說：“貴軍來得太及時了。我就知道，湖北不會坐視不管。”

戴文蘭說：“左季高聽說南昌吃緊，呼籲兩省協作，對張製台說：‘江西有難，湖北不能坐視不管。如果各省隻顧自己的轄地，就會被洪秀全各個擊破！’製軍頗以為然，連忙派我等前來。”

江忠源道：“貴軍可否到城外紮營禦敵？”

戴文蘭說：“遵令！”

江忠源又對張芾說：“援兵陸續到來，我想再發起一次反攻，中丞以為如何？”

張芾說：“向榮的援兵尚未開到，是否等到援兵稍多時再行反攻為好？”

江忠源道：“我也擔心反攻開始之後賴賊會從水上撤退，官軍無從追擊。若有水師上下追堵，形成夾攻，才能將敵軍全殲。”

“向榮倒是有水師，隻恐怕他不肯調來南昌。”張芾說道。

“向榮靠不住！此股逆賊離開金陵後，他曾派福興率水師從附近追擊。福興明知其子向繼雄炮船失事，卻不援救，行至蕪湖便下令返航。那時逆賊多未上岸，自然是乘風直上。如今想來，逆賊之所以沒有沿江搶掠，一是為了保密，二是考慮到沿江城鎮殘破之餘已無可掠。福興應當已將此事稟報向榮，但向榮卻對朝廷謊稱是難民船隻，致使逆賊蔓延到江西內地，真是可恨已極！”

7月16日，戴文蘭等下城紮營，太平軍突出幾百人冒死來撲，戴文蘭等人率部斃敵數十名。第二天，戴文蘭等正在支搭帳房，太平軍又出動一二千人，分作五路直撲官軍營盤。戴文蘭指揮開化勇迎戰，張金甲率辰州兵設伏於短牆下，開化勇佯退誘敵，辰州兵突出衝截，開化勇又從旁圍攻，共傷斃太平軍一百多名。

7月19日，張芾派馬濟美統兵由東向北，戴文蘭由西向北，在得勝門外北麵空心炮台後駐紮。7月20日淩晨5點，兩部同時出兵，馬濟美指揮參將羅玉斌等部從東路進攻城北敵營，幾千名太平軍蜂擁迎截，廣勇首先衝鋒，川勇與鎮標兵繼之，三麵圍攻，鏖戰兩小時，大有斬獲。派在空心炮台策應的廣勇練勇人數較少，剛剛列隊，幾百名太平軍直撲而來。廣勇頭目程智泉拚死抵禦，練勇在一旁接應，空心炮台內也同時開炮護衛，才將太平軍擊退。

城外開戰時，張芾、陳孚恩、江忠源等人一同在城上指揮，並令知府耆齡、遊擊祥麟等用大炮射擊，擊斃一些太平軍。戴文蘭等人從西路進攻城西敵營，太平軍突出三百餘人，被官軍擊退，退入營內，不再出戰。但是太平軍兵力約有一萬多人，其中有不少骨幹力量，進退有序，即使在傷亡嚴重時，部隊也未潰散，官軍無法將其重創。

南昌保衛戰打到此時，張亮基調派的兵力已全部到位，向榮所派兵力隻有總兵音德布率領的一千二百人到位。此外還有駱秉章派來的六百人、贛州總兵阿隆阿帶來的三百多人陸續趕到。江忠源打算讓援兵在永和門和章江門外紮營，分為左右二翼。東南四門距離太平軍稍遠，防守較易，江忠源未派部隊在那裏駐紮。